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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古巴首都哈瓦那时正好是下午。
    杜蓓琪背着一个大背包和她的二胡盒子,拉着一个巨型行李箱,往机场外走去。
    几年前,杜家搬进海鑫别墅区,邻居家有一个名叫谢莉莎的女孩,脾气火爆,是个直肠子,因为年纪相近、兴趣相同,杜蓓琪和她很快成了好朋友。而谢莉莎也很喜欢杜蓓琪这个软萌妹子,两人越走越近,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目前她们都在“海山大学”读书。前段时间,谢莉莎瞒着家里人交了一个男朋友,也是海山大学的学生,现在正值暑假,她和男朋友偷溜出来玩,为了掩人耳目,把杜蓓琪也叫上了,跟家里人说是和杜蓓琪一起出门。
    杜蓓琪正想外出散心,告诉了沉青枝这件事,妈妈对谢莉莎还是放心的,听说两人要出门旅游,给了杜蓓琪一大笔钱,让她们好好玩。
    谢莉莎最近迷上了周董那首《Mojito》,一定要来古巴看看,两人商量了一番,定了来哈瓦那的机票。
    一下飞机,谢莉莎告诉她叁天后会合,拉着男朋友跑得没影了。
    杜蓓琪无语凝噎,叫了一辆的士,一个人苦哈哈地往酒店赶去。
    到了酒店大厅,很快办理好手续,拿着房卡进了房间。
    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她躺上了房间中央那张大床。因为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分不清白昼和夜晚,正好调成了和当地一致的作息时间,算是误打误撞,省了倒时差的痛苦。
    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看了看几篇哈瓦那的游记,不少人推荐去老城区、滨海大道,还有几个着名的广场。
    这家酒店就在滨海大道旁,步行就可以到达,杜蓓琪从床上坐起来,打算先去那里逛逛,明天再去参观其他景点。
    哈瓦那的气温不算高,叁十度不到,方便着装,可以任意搭配。她上了淡妆,换了衣服,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短裙,把整个后背露了出来。
    这种样式的裙子,在海山是万万不敢穿的,她的每一步都必须循规蹈矩,征得沉青枝的同意,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妈妈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穿如此暴露的着装。
    每次看到街上那些穿露背短裙的美女,杜蓓琪总会露出羡慕的眼神,内心止不住地叫嚷:她也好喜欢那些裙子。
    网购了几件寄到学校,偷偷拿回家,在夜里试穿过,感觉还不错。但从来不敢在家人和朋友面前穿,那会破坏她的淑女形象,要是被爸妈知道了,肯定会引发十级海啸。
    离开酒店前,她把琴盒背在了身上,想着到了海边也许还可以应景地拉一拉琴。她爱琴,去哪里都要带着,就像谢莉莎说的,她可以没命,但不能没琴。
    很快走到了目的地。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马路,路旁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滨海大道了吧。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她哼着小曲,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
    她的家就挨着大海,所以对海景并没有过多期待。只是哈瓦那的黄昏和海山的不同,特别明净,视野十分清晰。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散开,把云朵映成了火红色,辉芒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带了些许橙色,有种扣人心弦的美感。
    晚风撩起长发,随着浪潮声起舞,她有了别样的惬意感觉,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散步。
    逛了不知多久,有些累了,她捶了捶腿腹,感觉那里酸酸涨涨的,想找个地方休息,拐进了马路对面一条狭窄的巷道。
    进入巷道,刚走了几米,一阵优美的钢琴声传来。她立即停下脚步,一手撑在墙上,好奇地探出脑袋,竖起耳朵倾听,很快判断出是她熟悉的歌曲。
    o》,一首火爆全球,登顶Billboard霸榜长达十六周,迄今为止Youtube上点击率超过七十五亿的拉丁神曲。没想到,有人把它改编成了钢琴曲,在海边弹奏。
    她来了兴趣,想去看看演奏者的尊容。
    顺着琴声走过去,巷道尽头,一架钢琴摆放在路边。琴已经有些年份了,琴键残缺不堪,烤漆掉得稀稀拉拉,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像被严重破坏过一般,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一个长发及肩的男人坐在琴凳上,正在弹奏钢琴。他上身穿着一件米色的短袖衬衣,下身是黑色的窄脚裤九分裤,鼻翼高挺、眼眶深凹、轮廓分明,头发是浅棕色,二十七八岁模样,看样子是一个混血儿。
    他半闭着眼,手指不停滑动,陶醉在了琴音中。一把破旧的立式琴,却被他弹出了叁角钢琴的水准,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一名高水平演奏者。
    杜蓓琪唇角微动,掀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浅浅笑着,像在筹谋什么。
    她弓身,坐在了离他四、五米远的路缘上。放下琴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二胡,搁在腿上,回想了一下调子,跟着钢琴声拉了起来。
    听到二胡的声音,男人的琴声断了几秒,望向声源处,见到一个黑发及腰的女人。
    他有些怔愣,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什么,继续弹奏起来。钢琴声飞速融入了弦乐中,欢快、惬意的意境扑面而来,把人带入了恋爱时刻无限甜蜜的氛围中。
    很快,两人一起合奏起来,强弱音无缝连接,节奏紧凑、层次分明,像在热舞的两人,不相上下、默契十足。
    接着,钢琴和二胡轮番上阵,变成了两人的轮奏,仿佛在斗琴一般,一人一段。
    好美的音色,很悦耳、很动听
    乐符从指尖迸射而出,变成了一道道绚烂的流光,穿越逆流、穿越时间、穿越空间,化为了熠熠繁星。
    他不禁低眉,好奇地打量她,见到她娇嗔的神情,神情之后是一片迷幻的沼泽。她的弓一下又一下扫过琴筒,宛如拂在了他身上,他全身毛孔悉数打开,血液快要沸腾了。
    她惊奇地抬眼,看到他深邃的黑眸,眼眸之后是一片深深的海洋。他的手指似乎不是按在键盘上,而是按在了她身上,带来被子弹击中般的颤栗。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耳畔响着呼呼的风声,脸庞感受到湿润的水气,鼻里有咸咸的海水味
    快感一股一股涌来,如海潮般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快要将人淹没。
    金色的沙滩、湛蓝的海水、啾鸣的海鸥,岸边翻滚纠缠的情侣,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和他的琴声在海空之间回荡,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时而清脆、时而厚重,满天都是他们狂乱的激情。
    杜蓓琪想,她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哈瓦那的黄昏,她和一个陌生人坐在滨海大道旁,一起合奏《Despacito》。
    一个是传统乐器,一个是西洋乐器,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合作得亲密无间、毫无瑕疵,这是多少年难逢的机遇。
    曲毕,她放下手,闭上了眼,回味着曲子的余韵,沉醉在欢愉中久久不能自拔。
    一道人影投照过来,把她笼罩在了暗色中,她张开眼,发现弹钢琴的人离开了琴凳,来到了她身边。
    他低头看着她,用西语问了一句,杜蓓琪听懂了,但实在不精通这门语言,于是回答:“Sorry,I  don’t  speak  Spanish.”
    “My  bad.  ”他立即换成了英文,朝她伸出了手。“My  name  is  Jean.  Nibsp;to   you.”
    他的嗓音十分低沉,仿佛潮汐中的暗流,蕴含着深沉的力量,还带了一点冲击礁石的“沙沙”感,让人浑身酥麻。她扬起头,逆着光望向他,看见一片黑色的暗影。
    “Bebsp; Nibsp;to   you  too.”她礼貌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Are  you  ese?”收回手,那人突然出声问她,目光停在了她手中的二胡上。
    她愣了一秒,不想否认,自己对ese这个词特别敏感。“Yes,  I  am.”她爽快地回答。
    “You  speak  Mandarin  or  ese?”他看着她,继续问。
    “Both.”她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反感回答他的问题:“I  speak  both.”
    “刚才和你的合作很愉快。”他瞬间又切换了语言,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情。
    没想到这个老外会讲中文,杜蓓琪有些诧异,随即笑了起来,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是你弹得好,我只是跟着你演奏而已。”即兴发挥了一下,没料到,奏出了好久不曾有的畅快感觉。
    他上前一步,挨着她坐在了路缘上,用轻松的语调问:“你们华人都这么谦虚吗?”
    因为位置的转换,有光落在了他身上,杜蓓琪扭头看他,撞进了他眼里。
    他的眼瞳很黑,隐隐有些发黯的迹象,像是浓墨染过的天幕,神秘而庄重,她立即联想到了一款男士腕表——静谧夜空。
    第一次见到那款表时就被它漆黑的表盘吸引,黑到极致的色彩带着难以描述的美丽,十分夺人眼球,宛若吞噬万物的黑洞,诡秘幽深,明知它的危险却无法控制的被它吸引。此时此刻,她无比确信,他的眼比那款表更迷人。
    一个老外竟然有一双比她还乌黑的眼,好特别,她的好奇心进一步加重,想去了解他,又怕太唐突。
    轻风拂面,一股淡香随风钻进鼻翼,她吸了吸鼻子,闻出了琥珀和龙涎香的味道,宛如一块绒面革被反复揉搓,和枯木放在了一起,散发出成年男性的独特气息。
    迪奥·旷野之心。
    闻香识人,原来,他是一个既高雅又痞坏的人。
    光影交错间,她仿佛看到日落时分的荒野,一个男人站在空旷的砂石地上弹奏吉他,空气中残留着烈日的余温,风沙卷起砂砾扑打在他身上,有种不可言说的刺激。
    她把二胡收起来,放进了盒子里,一边收一边回答:“你的中文说得这么好,应该很了解华人吧,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呢?”
    “有道理。”他点头表示认同,向她解释起了自己的身世:“我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华人,从小教我中文,跟你一样,我会讲国语和广东话。我的中文姓氏是跟着妈妈取的,姓陈,我叫:陈景恩。不过,有一点妈妈一直没教会我,就是如何能让我变得谦虚。”
    “呵呵。”她被他逗乐了,开心地笑起来。把琴盒放在了脚边,她问他:“Jean,那我能不能称呼你陈先生?”
    他摊开双手搭在腿上,毫不在意地说:“叫我景恩吧,随意一点,不要弄得那么正式。”
    她应承道:“好的。我姓杜,杜蓓琪,你可以叫我蓓琪。”
    他没有说话,倾身靠近她。一阵男性气息飘过来,杜蓓琪有刹那的怔忪,看着他的手在她胸前晃了一下,完全无法反应。等她清醒过来,察觉他在她身上塞了东西。
    陈景恩冲她微微一笑,说到:“蓓琪,希望晚上能见到你。”说完,他起身离去。
    望着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地平线,她痴愣地伸出手,抚上胸口,从乳沟里取出刚才他塞的东西。低头看了看,是一张白色卡片,上面写着酒店名和房间号,看样子是一张房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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