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将铁桶里的水倒了,把半桶炭放在阳台上晒着,然后去洗漱。洗了一半听见敲门声,便随意擦干脸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外站着林汀。他说他去买了早餐,然后很自然地走进来,熟稔得仿佛他们已经共居多年。
“吵醒你了吗?”
他将早餐放在桌子上,去厨房拿了杯煮好的咖啡递给她。
倪嫣摇头,坐下了抿了口咖啡,一时无言。嘴角沾上奶沫,她正准备拿纸巾擦,一直盯着她看的林汀却忽地吻上来。
浅尝辄止,比咫尺间纠缠的呼吸还要轻。他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唇贴上来又离开,小声地说抱歉。
倪嫣先是怔了下,然后主动凑过去,吻了他垂下的睫毛,在林汀抬起眼来看她的时候,跨坐在他腿上,撩起睡裙贴着他劲瘦的身体蹭。
做爱。她缠着林汀,做了一场又一场,汗水滚在一起,体液融在一处,身体几近麻木的愉悦,让她短暂地脱离了噩梦。
当时她以为,林汀之所以那样任她胡来,不过是自己也在享受偷情的欢愉和危险。
临走时,林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迟疑了很久,才小心地问她: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低下头,说周六吧。心里却想着,没有下次了。
林汀说好,但仍是不走。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林汀才咬咬牙问道,我能把那只桶和那卷胶带带走吗?
他心细如发,却也不止因为这个。倪嫣今天才明白为什么林汀当初一定要带走那些东西:既不出于悲悯,也与愧疚无关,那是一种,你曾走入海里,才懂得在沙滩上围一把篝火的明了。
倪嫣垂下头,双手抓紧披下的长发扯到头皮也痛, 眼泪一颗颗落进眼前的咖啡里。
那时候的林汀,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和她一样,带着赴死的决心沉溺在蚀骨的高潮里,或者即使知道活着是没有尽头的黑色深海,也还是勉强咽下辛苦的日子,为甚至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她努力地留下了一天又一天呢?
她从钱夹里层拿出林汀送她的那枚戒指,素色戒圈,晕着柔和的光,冰凉。
周五上课,林汀以为再也不会来了的那个人正坐在第一排,深褐的发雪白的颈,像幅油画染出多情的色块。
他笔直向讲台走去,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将包放在讲台上时,林汀才发现角落躺着一枚纯白烫金的信封。他拿起来,摸到里面纤细的圆环状,熟悉的大小与份量。他朝讲台下看了眼,倪嫣正打开笔电写着什么,似乎这枚戒指和她没有关系。
还没上课,教室里人很少。林汀走下讲台,在倪嫣身旁站定,轻声说,下课和我来办公室。
“学分的事。”
他推了下眼镜,公事公办的语气,温柔无害的笑颜。
倪嫣不明白,为什么林汀非要和自己纠缠呢?她会像七年前贯穿他右手的那枚玻璃碎片一样伤害他。
如同曾经他为她带走那桶黑炭一样,她也只是想为林汀带走人生中最致命的噩梦而已。
他大概还不知道李成文已经出狱了吧。
倪嫣闭上眼,二〇一七年十二月叁十一日早晨收到的那封挂号信犹在眼前——
“新年快乐,嫣嫣,我明年就能出去了。
爸爸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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