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你不用给我夹菜了, 我不是很饿。”柏希希试图制止她的动作。
上午跟杨潇吃得那顿饭有点撑, 现在还没消化。柏希希面对满桌子佳肴, 实在提不起胃口。
“饱了的话，要吃饭后甜点吗？这家店的手工冰淇淋很好吃，现在可能卖完了，我可以让厨师回来。”陈嫣对她果然有极强的耐心，满是纵容宠溺的姿态。
“谢谢，真的不用了, 我…不吃冰淇淋。”虽然听到手工冰淇淋的那一刻，喜欢吃甜食的冰淇淋确实有点心动。
听出她说话时诡异的停顿，陈嫣立刻明白，“你想吃，等过两天我带你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柏希希焦急的说，她看着陈嫣，一时摸不准应该怎么称呼这位。
她好像叫陈嫣，可是直呼其名实在太不礼貌了。
意识到他的疑惑，陈嫣说，“论辈分，可能你要叫我小姑。”
“什么？”
柏希希废了点时间，才理清‘小姑’应该是怎么样的关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陈…姐姐，你可能是搞错了什么吧？”柏希希原本打算按照辈分叫她阿姨。可是对着那张年轻的脸，她根本叫不出来那两个字，只好退而求其次叫姐姐。
“嗯，也可能是搞错了。”陈嫣点点头。
柏希希拍着胸膛，松了口气。
没等她气捋顺，又听陈嫣补充说道，“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错了不止一两次。”
“什么？”柏希希抱着奶茶杯子，不解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陈嫣这句话的背后，透着些许酸涩。
“你最近在关家过的怎么样？”陈嫣换了个话题，问道。
“还…可以。”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到问这个，柏希希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确实，关漠也不可能亏待你。”毕竟做过同学，陈嫣还算了解关漠的性格。
关漠是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目标明确的人。对待生疏的外人总是视若无物，但一旦有人进入他界定的‘亲近’范围，又比谁都会护犊子。
陈嫣看着她，迟疑了几分钟，又问，“那，到关家之前呢？”
“嗯？”柏希希露出不解的表情，微微皱起眉，“那个…你到底想问什么？”
为什么突然提起她之前的事？难道想借此要挟关漠？
可看关漠上次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被别人知道，她是孤儿的事。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陈嫣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没有再逼近追问，而是换了个切入点，“我给你讲讲我爸爸的事情吧？”
“……你讲。”柏希希瞅了眼时间，觉得听她讲个故事，应该也来得及。
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明明长得那么漂亮，看样子家境也很好，属于金字塔顶端之上的人。
可听她说话，柏希希分明听出压抑的哀伤，还有一丝丝恳求。仿佛自己拒绝，会让她悲痛欲绝。
柏希希不想让人难过，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陈嫣让服务生把没有动的菜全撤下去，关上包间门。候周围安静之后，她抿了下唇。
“我爸爸前两年因为心脑血管病，过世了。”
柏希希没想到是个这个开场，微微睁大眼睛，胸口沉了下。
“节、节哀。”她轻声安慰陈嫣。
“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位哥哥，都比我大十几岁。”陈嫣没有看柏希希，定定望着透明的桌面，平静的语气压抑着巨大的哀伤，“我大哥原本是家里定下的继承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后来，他疯了，现在下落不明。”
“为什么会疯？”柏希希问。
陈嫣抬起目光，凝视她的脸，“因为我大哥曾经，有个女儿，长得很可爱，家里人都奉若珍宝。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抱她，想要陪她长大，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我们家里…包括外面的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女孩会成为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柏希希安静的听着，没有插话。她从陈嫣的语气中，已经预料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结果那个女孩还不到半岁的时候，就走丢了。十几年来我们找遍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可都一无所获。孩子丢了没多久，我大哥受不了，精神崩溃…后来他离开了，再也没回来。”陈嫣垂下眼睫，轻声说，“我们都知道，他去找孩子了。”
“这真的挺不幸的，可是，我…”柏希希隐约猜到陈嫣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她有些慌，想要撇清关系。
在柏希希的记忆中，她是一个被弃养的，不收疼爱的女孩。小时候在孤儿院，也总是被人群忽视的那个，跟陈嫣口中受尽宠爱的女孩，扯不上任何关系。
“你知道孩子为什么会丢吗？”陈嫣直直看着她，不管柏希希回答，继续讲述道，“我爸爸之前有个战友，他们两个人关系非常好，后来退役也经常走动。那次我爸爸带着他很宝贝的孙女，来到亲爱的战友家里。小孩嗜睡，他那位战友让自己八岁的孙子把孩子带到房间里睡觉…”
餐厅里开了中央空调，温度适宜。柏希希却觉得有些冷，寒意慢慢爬上四肢。
“后来再去找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过了三天，战友的孙子回来。我爸爸问过之后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带女孩去睡觉，而是把她带到房间外，结果被人抢走了。”陈嫣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即使努力压抑，情绪仍然透着明显的悲怆。
她撩了下头发，目光复杂的盯着柏希希。
而后解开旁边的资料夹，从里面抽出两张照片递给柏希希。
“这是我哥嫂的照片，还有那个孩子小时候的模样，你看看。”陈嫣把照片推到柏希希面前，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看着那两张照片。
柏希希看清楚照片内容，才知道陈嫣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婴儿的照片太小，没有什么辨识度。
旁边那对青年夫妇的合照里，两个人漂亮般配，相互依偎，看起来非常幸福。从他们的眉眼中，都能看出跟柏希希相似之处。
“那个，只是长得像而已。”柏希希试图安慰她。
“嗯，只是长得像而已。这些年我找过很多长得像的人，你是最像的一样。而且，你之前在骊城。”陈嫣又抽出一份资料，上面的黑白照片里，两个人抱着女孩匆匆奔跑的身影模糊在夜色中，“根据之前我们的调查，偷走我侄女的人，最后就消失在骊城附近。”
“这可能只是个巧合…”柏希希还是不敢相信这么玄妙的事。
“这份资料，关漠也查到了。这些年来，他也在找相关线索。”
为什么扯上关漠？柏希希立刻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听出来吗？”陈嫣扬起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就是凶手啊。”
凶手两个字砸进耳朵里，引起一阵回响。
柏希希立刻站起来，反驳道，“不可能，肯定是你搞错了。故事听完，我该回去了。”
她转身要离开，后面陈嫣立刻追上来，不由分说的握住柏希希的手腕，“等等，我已经找好了机构，你跟我去…”
“不，我不去！”柏希希立刻甩开她的手，低着头重复道，“你肯定是搞错了。”
什么走失的孩子，什么关漠是凶手，全部都是假的。一定是她还没清醒，才听到这么多荒唐话。
柏希希垂下脑袋，轻声说了句再见，急匆匆想要立刻。
陈嫣立刻追过来，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要拒绝？如果真的搞错了，你跟我走一趟，不是什么都清楚了吗？”
“没必要，我不会跟你去的。”柏希希走得很急，想要逃离这场荒唐的闹剧。
奈何陈嫣比她高出许多，腿也长，很快就赶过来再次堵住柏希希的去路。
“等等，我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如果我搞错了，对你没有损失。但如果我的感觉是对的…”陈嫣目光变柔和许多，轻声跟她分析，“我们会立刻接你回家，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拥有的东西，可以堂堂正正的拥有全世界。”
第028章
柏希希从外面跑进家里, 进门时不小心被绊了下。
她慌张的保持平衡, 努力想要在丢脸的五体投地前站起来，保持仪态。
然而地心引力是件仅凭努力很难改变的事, 即使柏希希挣扎，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倒。却没有扑在地面上，而是撞进温暖又具有微妙弹性的坚硬物体上。
她稳住身体, 才发现自己以某种很尴尬的姿势，扑在关漠怀中。
“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柏希希下意识道歉, 免得关漠误会什么。
关漠扶着她肩膀, 一言不发的撑着柏希希站稳。
“呃…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柏希希说话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下午三点，连正常下班时间都没到，更何况按照前些天的情况判断, 关漠还时不时需要加班。
她视线挪到关漠身上, 发现他穿着早上去上班的那套正装, 袖口处别着暗红色袖扣, 手肘有突兀的褶皱，明显是保持一个坐姿很长时间。
“嗯。”关漠意味不明的应了声，目光平淡的看着她，“去哪里了？”
“学、学校。”柏希希回答。
“我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说谎的语气太不自然了。”关漠依旧保持着平静的态度，重复道, “去哪里了？”
“……”柏希希从来没考虑过，自己说谎是什么样子。听关漠的说法，恐怕早都看破了无数次。她垂下眼，轻声说，“我…见了一个人。”
“嗯，陈嫣果然等不及。”陈嫣的急迫也在关漠意料之中。
柏希希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错觉，即使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陈嫣说，“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拥有的东西，可以堂堂正正的拥有全世界”
这句话对任何人来讲，都很有诱惑力。尤其是柏希希在真正接触那个‘圈子’之后，清楚的明白等级、地位、权利、金钱这些东西，到底有多么重要。
然而她仍旧拒绝了陈嫣，逃也似的回到家，努力遗忘这件事。
“她说的全是真的，你可以相信，也可以跟她走。”关漠突兀的开口，说了几句。停了几秒，他又轻声说，“她说我是凶手，也没错。”
周围安静下来，柏希希清楚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凝滞。
她不安的抬眼看着关漠，男人的脸依旧好看，一如初见那样闪耀着光芒。
他眸底又一汪黑色的河，浓稠深邃，流淌了太多柏希希看不懂的情绪。
“你不是。”柏希希固执的说，“肯定有什么意外。”
“无论是否有意外，结果就是那样。过程在我们这里，并不重要。”关漠转过去，在沙发中央坐下。
柏希希停在原地，努力消化这个事。即使早就知道，可关漠亲口说出来凶手两个字，仍旧对她造成不小的冲击。
“倒是有一件事需要解释，”关漠手指压在翻开的档案纸页上，低声说，“我之前去那里，并不是为了找那个走失的小女孩。而是…”
“什么？”他说话声音太小，柏希希处在恍惚中，一时没听清楚。
“都不重要了。”关漠没有重复，转移话题说，“现在，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你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