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她愈发不爱笑,脸时常冷着,饱满的唇微抿,褪去了年少时的柔和,多了分清冷的疏离气质。
尽管这一年她再颓废,甚至几次想了结自己,但练舞这件事,她从来没放下。每天都会把自己关在练舞室,一练就是几个小时。对她而言,练舞早已是比吃饭睡觉还稀松平常的生活日常。
听到门口的动静,叶栀之故意抱怨:怎么这么慢?
顿了顿,她又问了句:刚刚干什么去了?
在前院站了会儿。
江逆进了屋,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望着那双失去了一切神采的眼睛,目光缱绻。
叶栀之终于抓住了他的把柄,马上罚上一笔:上班摸鱼,扣工资!
江逆忍俊不禁:好。
男人的语气如常,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叶栀之忽觉无趣,想起小丽方才的哭诉,又继续嘲笑他:明明你自己上班也不认真,还想着解雇别人,哼。
若仔细听,她尾音微微上扬,语气里有些小得意,像孩童般,些许幼稚。
江逆俊眉轻蹙:不全是因为工作不认真。
是欺负她看不见。
明知这是她的痛苦,却还践踏利用,所以不容让步,不可原谅。
叶栀之看不到他的神色,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悦。
我知道,她刚刚都告诉我了。
叶栀之知道这件事是小丽做得不厚道,不过方才小姑娘哭着很凄惨地恳求自己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哭着恳求别人的。她终究是心软了,松了口,让小丽留下来了。
叶栀之作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就是拿着手机来见我吗?又没耽误做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可不是维护她啊,我只是觉得现在家里事多,换人很麻烦,而且我习惯了让她给我盘头发,我还扣了她一个月工资呢!
分明就是维护。
江逆无奈轻叹,他抬手,轻抚她柔软的发顶:知道了,大小姐没有维护她。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与回忆里有些许不同,脱去了青涩,多了分沉稳,有种令人沉迷的安全感。
这么多年,他的习惯竟一点没变,还是喜欢摸她的头,像哄小孩一样,烦死了。
叶栀之脸微微热,拍开他的手,故意命令他:我要喝水,去给我倒水。
不去。
叶栀之没想到他会拒绝,正要生气,却听见男人悠悠地开口:大小姐只是看不见,但四肢健全,能走能跳,还能追着我揍,这种小事,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呢?
这句听起来十分随意的话打断了她的愤怒。
叶栀之微愣。
只是看不见
失去了视觉,有些事,也能做到吗?
叶栀之抿起唇,没再说话。
片刻后,她摸到放在桌上的手杖,甩直撑地,起身往房间外走去。
已经在屋内摸索了几天,她大致熟悉了家具的摆放,下楼时也没有刚开始那般需要双手扶着扶手,一步一台阶,小心又狼狈,反复练习后,她心里已经对台阶的高度有了估量和记忆。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她仅仅只能在家里开始熟练地避开障碍物。
自失明后,她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需要什么,按下传呼机,呼唤佣人做。不想走路,就坐轮椅,坐着轮椅下不了楼梯,就在家里装电梯。
自己走着下楼去倒水,这是第一次。
手杖能帮助她顺利下楼,却不能帮助她摸到茶杯去倒水。
叶栀之走到杯架边,试探着摸到一个杯子,心下一喜,却在拿出来的时候过于着急,将旁边的一个杯子碰落在地,白瓷茶杯哐当碎裂。
叶栀之被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还差点砸到了脚。
有女佣听到声音连忙赶过来:大小姐,我来帮您。
不准帮我!叶栀之勒令制止,谁也不准帮我,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做。
女佣为难地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江逆,男人笑着摇头,示意她去干自己的事,女佣这才离开。
叶栀之咬咬牙,继续艰难地去摸索,比刚才更小心翼翼。
一个简单的倒水喝水,平常人或许几十秒就能完成,叶栀之像卡带的机器,进行得生涩又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接到了水,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水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清水入喉,格外舒爽,无色无味的凉白开,却让她尝出了甘甜。
女人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樱唇弯起,许久没有这么开心。
大小姐做得很好。
男人的嗓音里含着赞赏的笑意。
听见江逆的声音,叶栀之马上收起笑容,重新板起脸,语气轻蔑:哼,还用你说?
江逆垂眸含笑:伸手。
干嘛?叶栀之没好气地问,但手却很诚实地伸出去,只不过是握成拳头伸出去的,直抵江逆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