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想丟铠弃甲立马看刘阿婆最后一眼。
这些年他就像个永动机一样不停歇,为了母亲、为了弟弟、为了家人能有一口饭吃拼了命地工作赚钱。
可是,他有为自己而活过吗?
何熙泽坐在翘翘椅上,下面是巨大的水池。
队友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回答错误。
何熙泽必须接受惩罚,瞬间弹起来,又往后抛出去重重地掉落在水池。
耳朵里涌入咕噜咕噜的水声,他仿佛听见了刘阿婆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啊,就是想跟你说,阿泽是我见过最乖的小孩。”
“阿泽不会没人爱的,阿婆一直很喜欢你。”
……
何熙泽沉在水底,借着一池的水,将憋了一天的眼泪释放出来。
等他第二天回到深城时,刘阿婆的灵堂早已布置妥当。
何熙泽在灵堂前,看到了久违的梁墨,他着一身黑色西服,与亲眷跪拜在一起,眼中没有光,茫然地盯着黑白照片中的老人。
人走了。
以前他们生活几十年的老片区拆迁了。
曾经,何熙泽总觉得时间还长,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直到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徐梦很自责,一直哭个不停,最后何熙泽搀扶着她去到休息室。
梁墨他们三兄妹是至亲之人,今晚是要守夜的。
何熙泽安抚完徐梦回去先休息,才来到灵堂前。早些年承蒙刘阿婆关照,何熙泽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跪在梁墨旁边,打算跟他们一起守夜。
梁楚侧过脸,瞥了何熙泽一眼,她清楚知晓何熙泽有多累,常常都是不够睡的。但她欲言又止,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
晚上11点多,有人珊珊来迟前来拜别。
何熙泽抬眸看过去,微微愣神——是孟逸。
这个强制被他遗忘的Omega再次出现。
孟逸风尘仆仆赶来,看到坐在家属席梁墨旁边的何熙泽,先是满脸错愕,随后像是释然般地冲他点点头。
孟逸拜别之后,并没有跟梁墨说话,便起身离开了灵堂。
何熙泽跪久了,腿麻到快没知觉了。
他身形微微一晃,想活动一下疏通血液。垂在身侧的手背微不可察地触碰到旁边的人。
真冰啊。
梁墨的手像冰块一样。
何熙泽这时偷偷侧过脸,结果梁墨也朝他这边看,两个人都怔住了。
梁墨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眼窝更深了,他深深地看了何熙泽一眼,语气很轻地说:“阿泽,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何熙泽摇了摇头,坚决不走。
“是啊,阿泽,你又不是亲属。”梁楚也忍不住出声说:“赶紧回去休息。”
何熙泽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跟刘兰的确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一直当刘兰是亲奶奶看待。
刘阿婆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不管怎样,他也要送完的。
何熙泽倔强地不肯走。
梁墨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对梁楚使了个眼色,抬手轻轻碰了下何熙泽的手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了声谢谢。
刘阿婆下葬那天阳光明媚,海风盘旋在半山腰上,他们把刘阿婆与她丈夫合葬到一起。
这样,两个人不再阴阳相隔,可以永远不分离。
葬礼结束之后,何熙泽回到家里,明明几天没合眼,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坐在拆迁后新买的房子里,他却找不到归属感。
他想到了这些年来的碌碌无为,那句话再次敲打他的内心。
你有为自己而活过吗?
刘阿婆去世了,但她婚姻幸福,生了一儿一女,他们开枝散叶,齐聚一堂为她送终,无病无痛的离去,也是善终了。
何熙泽睡了很长时间,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日落黄昏。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昏昏沉沉坐起来,电动窗帘缓缓向两边收拢。
窗外是灯火阑珊的人间烟火,喧嚣又热闹。
而四周却是静谧无声的。
何熙泽撑在床上的手指微微弯曲抓着被单,双眼没有焦距,静静地盯着窗外。
有那么一瞬间,他体会到网友说的那句“像世界末日”。
突兀的门铃声打破寂静的傍晚。
何熙泽赤足踩在地板上,不徐不疾走到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第67章
梁墨他怎么……又瘦了。
这是何熙泽看到他时, 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梁墨站在门口没进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他拘谨又紧张地看着何熙泽, 过了好几秒才清了清嗓子说:“阿泽, 我可以进来吗?”
睡得太久,脑子昏沉沉的反而转不过来。
何熙泽发了一会儿呆,才点点头,转身回到客厅里。
梁墨拎着袋子进来, 发现屋里暗沉一片,何熙泽都没开灯。
梁墨摸不准何熙泽是喜欢处在黑暗中,还是单纯忘了开灯。他只好借着快要消散的天光将袋子放在餐桌上。
“阿泽。”梁墨没有走过去, 站在餐桌边, 看着客厅沙发上那个熟悉的后脑勺,轻声道:“我姐说你陪着我们熬了几天,现在一个人在家没照应,让我买点吃的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