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基。”
迷之沉默。
陆一脸腾地一红,又把头缩了回去。
李非珉贱贱地喊:“烟笼寒水月笼沙,快放过我小鸡叭。我男朋友每天想着把我榨干,好可怕啊。”
陆一红着脸把浴巾卷成一个团,结结实实砸到李非珉脸上。
李非珉曾经跟成霸业说,要在高考那天在考场外面斗地主,好好嘚瑟一把。成霸业说:“我还想争取第一个出考场被采访一下呢,你站外面,记者肯定看脸,然后围着你。”李非珉便说,他此生是不可能参加高考了,希望霸爷能穿着一中校服,替他在考场上大显神威。他们商量了无数种如何庆祝高考结束的仪式,等到了那天,一个都没实现。
班主任先警告了一遍,不允许任何人提前交卷,成霸业想第一个溜出考场,接受闪光灯洗礼的梦想就此幻灭。
“不要跟前后座提起你是一中的,安安静静考试,当三天哑巴!你永远不知道前后座是人是鬼,有些人就是自己不好好考,非要害人。”在这条规定下,所有一中学生都被禁止穿校服高考,于是霸爷穿校服的想法也破灭了。
每一年微博上出现的撕试卷撕教材的热血场景也没有在一中发生。
“谁敢扔一张卷子,给我到楼下吃干净。”班主任老太太非常强势。
于是高考前两天,也不过是带着家长把教室里的东西全部收走,原本被满地满满当当收纳箱,满桌高如城墙的课本塞得有些拥挤的教室,忽然变得空荡荡。李非珉和另外几个保送生被喊回来为班级做贡献,他们把拖把沾湿,举到后黑板上,将最后一期板报擦干净。然而参加高考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没有时间伤感,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打打闹闹走出校门,樟树大道一如既往青翠。他们来了,他们走了,身处漩涡中心,无法感知巨变。
李非珉跟几个同学把教室打扫干净,跟同样被老师喊回来的陆一碰面。
他们走到高二16班教室门口,拿出手机拍了他们曾经一起坐的位置。
地中海恰好路过,看见他们俩,问怎么还不回家。
李非珉说回忆青春。
“你们正青春,回忆还早着呢。”地中海笑,“到我这把年纪才要回忆青春。”
“老师,我们跟你合个影呗?”
于是李非珉喊住一个同学,把手机递过去。
照片里地中海腆着肚子,笑得开怀,手上还拎着一杯浓茶,陆一和李非珉一左一右站得挺拔。
李非珉最终没能去考场外面斗地主。他被老太太喊过去,负责在高考那天给班上同学端茶递水解决困难——他身上背的包里带着七七八八的药,女士用品,防中暑神器,甚至还有一盒西洋参。
当然最后一个都没用上。
成霸业他们本来一心想考完去通宵,等真正走出考场却只感到空虚,每逢高考必下雨的诅咒再次灵验,学校大门外挤着家长,五颜六色的伞旋转着。他们像往常一样被家长接回家,从此再也不必回高中上学。
陆一也跟家长挤在一起,等到李非珉后把人纳入伞下,两个人的裤脚都被打湿。
雨势渐大,宣布高中生活全剧终。
“所以你是背着你爸妈,偷偷跑去美帝送陆一上学?”高远航在学校点心部买面包,李非珉在他旁边站着。
“差不多吧。我说的是跟高中同学毕业旅游。”
“胆儿可真肥。你们玩什么了?”
李非珉回忆了一下,其实什么都没玩,只在匹兹堡逛了几天。陆一没有住校,在校外租的公寓,他们不得不先去宜家买家具,到的第一天就在组装床和柜子,拿着小锤子叮叮当当。
这是他第一次出国,因为知道过几天就要离别,兴奋的心情也被冲淡。匹兹堡是个小城,坐着班车很快就能观光完。李非珉拍了无数张陆一从公寓到学校路上的照片,某个咖啡店,某个日料店,某个路口。
他们在大楼墙上看到Andrew egie的名言,my heartin the work,陆一笑着说:“这个学校看起来好工作狂。”
李非珉“咔嚓”拍一张陆一笑起来的照片,说:“my hearti.”
于是,后来的时间都用来耳鬓厮磨。
两个手残害怕床上打架太激烈,把自己组装的小木床摇坏,只好站在浴室里做。狭小的空间里全是草莓味润滑剂的味道,水蒸气让人的眼睛湿漉漉。陆一的腿很长很直,趴在墙上时,后背的肩胛骨线条诱人。李非珉揉捏他雪白的臀部,只想进入地更彻底。他们笨拙地摸索技巧,因为一声呻吟,两个人都面热心跳。
每个人在宇宙中漂泊无依。但是做爱是一把钥匙,他们在欲望中编织与世界的联结,从而走到心上人的心里。肉体的快乐短暂而肤浅,让人沉迷的不是荷尔蒙本身,而是汗流浃背中的满足,听见那个人呢喃自己名字的充盈,在索吻中得到的爱意,是听见世界在回应自己的安全感。肉体的结合提供一个平衡支点,李非珉和陆一在这个支点上沉醉,不管窗外阳光明媚或风雨交加。
李非珉走的时候,陆一没能去送行,他的房东只有那天下午有空与他签正式合同,恰好去李非珉走的时间相撞。他们还不能深刻理解异地两个字的份量,只当做是极其寻常的一次告别,连吻别都没有,李非珉挥挥手背着包就出门了。他临走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帮陆一把脏衣服洗了——公寓里的洗衣机坏了,房东还没来得及修——虽然他洗的稀里糊涂不算干净,洗完更发现忘买衣架,只能搭在椅背上。
等真正登机,迟钝的思念开始作祟。他在空姐提示关闭移动设备前,蹭着机场信号机弱的WiFi,发送消息说:“我想你。”而陆一整夜失眠。
李非珉没有跟高远航聊太久,他还要参加班级迎新活动。他父母在在学校附近的宾馆住着——常云和李申科都执意来送他上大学。
他们一家三口在学校门口拍了合影,常云忙不迭地发朋友圈。李非珉看到她在朋友圈自己评论说:“谢谢大家!今日送犬子上学,也是圆了我一个梦,A大,名不虚传。[玫瑰]”隔了一会又跟一个许久不联系的老同学聊起天。
李申科说:“什么人非要这会回微信?还吃不吃午饭去?”
“李玉平你记得吗?去年她女儿上了985就一直在群里说,说的跟她孩子上哈佛了似的,我是看不惯。还好我儿子争气,咱们可不是普通985,咱们是重本,可不得扬眉吐气!”
李非珉没吭声。
因为知道李狗陪着父母,陆一也没有主动找他,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开学比李非珉要早,李非珉还在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他已经迎来期中,无数due在眼前嚣张。在这所CS氛围浓厚的学校里,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才能表现地更为出色。他跟也曾在这所学校学习过的William抱怨节奏快,William说:“课业倒不是问题,你还是先关注你的发际线吧,我有两个同学还没到三十都开始秃了。”吓得陆一赶紧买了好几瓶异常昂贵的洗发水。
在适应新节奏后,他又回到William的公司实习。这次不是跟着苗哥做事,而是跟着一个印度小哥,跟的时间久了,陆一英语都开始带着咖喱味。苗哥难得来公司干活,看见陆一的时候很吃惊,说你居然这么高?视频里还看不太出来。陆一不好意思地笑。
他跟李非珉保持着每天谁有空就发微信的习惯,也不觉得离彼此很远。每周语音或者视频一次,李非珉住集体宿舍并不方便,而且他暂时并不想在舍友面前出柜。天气热的时候,他还能抱着手机去学校大道蹭校园网视频,那里晚上九点往后人不多,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但入秋后,天气转凉,一直站在外面便有些冷了。他们逐渐变成开着视频,陆一在那一头讲话,李非珉坐在床上,拉着帘子,只听不开口,默默打字。久而久之,陆一说:“你白天也多发点语音吧,每天打字,都好久没听到你声音。”
李非珉打字回道:“我最近课满,又找了个实习,白天不一定有空。”
陆一问:“找实习?你才大一找什么实习?”
“一家咨询公司,比较无聊,只能打cold call。诶,你也才大一,你不也在做实习?”
陆一想说,这并不一样,他那个实习,还是William照顾的成分居多。
“上学的话,还是先认真学习比较好吧?做实习肯定没那么多精力放到学习上,免得以后毕业了后悔。”
李非珉说他心里有数。等挂了视频,李非珉躺倒在床上,心想,他其实没有数。
他就像一只玻璃瓶里的苍蝇,在四处碰壁,妄图找到光明的道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压迫感,觉得不拼命就会输。大学比起高中自由得多,如果你不喜欢,完全可以放弃不必要的人际交往,专注于你觉得有价值的事情。李非珉在实习和课业之间来回奔波,不可避免地几乎没参加任何社团,一些通识课程也能翘就翘,等到期末,终于被打脸,专业必修表现平平。
他的马基昏天黑地看了两天,只拿了一个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