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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城春 作者:一枚铜钱

    齐褚阳摇头,“雁雁,皇权至上,我们不过是其中蝼蚁,能如何抗争?哪怕是我决意要带你走,你也不会弃你的家人不顾吧?”

    柳雁点头,“即使我能弃,齐哥哥也不会丢下齐叔叔不管的。”

    他们都并非是不孝之人,所以绝不会做出抗旨的事。那若是不抗旨,只能乖乖接旨,这万万不能。

    齐褚阳见她低眉沉思,轻声,“雁雁,嫁我吧。”

    柳雁抬眸看他,对上灼灼目光,脸上又是绯红。想到那让人不能反抗的旨意,就觉得不安。她定定点头,“嗯。”末了又道,“要快。”

    齐褚阳蓦地松了一气,连手都忘了洗,有些慌,抬脚要走,“我这就去找媒人。”

    柳雁哑然,拉住他说道,“不急。”

    “急,急得很。”

    “日头都要落山了,哪里会有媒人半夜登门的。”柳雁这一说,齐褚阳才停了步子,她又道,“齐哥哥,我饿……早上气得跑出来,在巷子那等了你很久,现在要饿晕了。”

    齐褚阳忙又蹲身挖地龙,挖了一条穿上鱼钩,让她拿着去钓。柳雁抓着鱼竿不走,仍在一旁跟着他。见他好奇看来,才道,“要是……要是真说定了婚事,成亲前都不能见了。”

    声音软糯好听,齐褚阳听得暖心,看着她面如桃花的脸,差点没往那亲一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等有四五条了,两人才去河边垂钓。

    柳雁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垂钓高人,不多久就有一只咬钩,扯着鱼线松松紧紧钓上来,鱼儿大得出奇。不多久又钓上一条,喜得她心头不悦一消而散,“齐哥哥,我瞧日后我能去卖鱼赚银子。”

    齐褚阳笑道,“往后我想吃鱼了,就找你。”

    柳雁自信满满,“找吧找吧。”

    齐褚阳从靴子那抽出匕首,拿了鱼走到远处背身刮鳞剖杀。柳雁偶尔往那看,也看不见那宰杀场面,这才不至于心惊胆战。她讨厌杀生禽,厨子杀鸡宰鱼她也要躲得远远的。

    不一会他杀了鱼,又去捡柴火。堆了一堆,柳雁又见他像变戏法那样掏出火折子点了火,伸手去扯他衣裳,“是不是我要面镜子梳子,你也能变出来?”

    齐褚阳知她打趣自己,说道,“匕首和火折子是必备的,爹爹这几个月一直念叨行军打仗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我便随身带着了。”

    柳雁说道,“你如今身在京城,哪里是行军打仗,用不上……”她顿了顿,警惕道,“齐叔叔该不会是要你去参军吧?”

    齐褚阳也微顿,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如今才念叨?他默了默,“兴许只是巧合。”

    “真的?”柳雁有些不安,“最近不是又有蛮族趁着我们大殷新皇登基,侵犯边境么……如果说齐叔叔是真的那么打算,并不是没有可能。”

    齐褚阳已将鱼穿在削干净的树枝上,听她话里颇有担忧,笑道,“若是真的能让我去,倒是好事。如果去了军营建功立业,得了军功,那要升任,便容易许多。”

    “但也危险很多、苦很多。”柳雁一点也不想他去,“什么下嫁,什么让人瞧不起,脸不是别人给的。我欢喜的人,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官,我也乐意嫁。比嫁了皇子还高兴。”

    齐褚阳到底是男子,不能给她最好的,便有愧疚。

    柳雁见他是若有机会便执意要去的模样,差点没把手里的树枝给摔出去,“齐哥哥你不许去。”

    “雁雁……”

    柳雁咬了咬唇,再开口嗓音微抖,“齐哥哥你知道我爹爹也常在军营,别说一年,常常是两年三年不回来。我的亲生母亲就是那样抑郁而终的,听嬷嬷说,她死前一直在喊爹爹的名字,可直到她入土很久,爹爹才回来。哪怕是如今的娘亲,也跟爹爹聚少离多。我不想像我两个母亲那样,一直等……我怕……”

    齐褚阳微微怔神,见她眼眸已泛了红,没有再说。许久才道,“在京城做文臣,只怕要三年五载才能升任,那如何能好好护着你?你嫁我,本就是下嫁。我若不能给你高位,出席酒宴,也会让其他官夫人瞧不起你。我去了那,定会好好建功立业,给你一世安稳,许你一世荣华。”

    柳雁愣了愣,这才知道为什么他执意想去军营,是为了高升,却是为了她而想高升。她突然想起当年他立志要出人头地,勤学刻苦,为的是哪日他的父亲归来,他不会愧对于他。可如今,他要建功立业,为的却是她。

    当一个男子将你与他最敬重的家人放在同等地位,愿为你上进时,她又哪里能阻拦得了。

    柳雁心底最倔强的地方都已被软化,看着他久久不能言。

    双眸和鼻尖都已泛了红,尤为可怜动人。齐褚阳鬼使神差往她低头,在她额上极为克制轻落了一记,待离了那白净额头,心跳不已。

    柳雁垂眸看着他的脖颈,微微前倾,埋头在他宽实胸膛上,也是小鹿撞怀。

    &&&&&

    翌日,齐家就让媒婆过来提亲,柳家早就有意,又有前车之鉴,当即同意了这门亲事。三日后,齐家下聘,择了好日子,两人婚事定在六月初三。

    科举放榜五日后,圣上召见中选女子,共计十三人。众人一一上前听封官职,先念的便是柳雁的。入四夷馆做习译生,半年后考核,通者,入鸿胪寺。不通者,继续待在四夷馆。

    四夷馆隶属翰林院,掌译书、以译远方朝贡文字。鸿胪寺也是与他国打交道,但地位更高,掌来国使介交聘之事。

    若说四夷馆是闭门造车释义文字,那鸿胪寺便是打开大门,直接与他国使臣往来。

    柳雁说不上这差事好还是不好,不过让女子同来国使臣碰面,也或许是考虑到女子性格如水,对方多少会礼让。正想着,忽然又听太监高念榜眼之名——

    “宋晴,授四夷馆习译生。”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绿芽(三)

    听见宋晴二字,柳雁蓦地抬头往那看去,果真看见了那熟悉面庞,一别三年,仍是姑娘的发髻。看着她稳步上前,接过圣旨,她已觉比自己中了状元还高兴。等她退回来,心思便一直在那,探花是谁,进士又有哪些,她再听不见。

    三年前在阿这姐姐坟前,她们约定好了,大殷大门重开之际,便是她归来之时。

    宋姐姐回来了……虽然已有些物是人非,阿这在地底长眠,薛院士也在那里躺下了。

    从皇宫出来,一路驾车到阿这坟前,刚过清明,清扫干净的坟前又长出悠悠青草来。

    柳雁俯身拔了一会草,听见后头有马蹄声,转身看去,就见了那穿着碎花长裙的姑娘往这走来,四目相对,宋晴已笑道,“坟头那花儿别拔了,阿这喜欢。”

    柳雁微微点头,见她眸眼已红,也是感慨。两人蹲身默默除草,将坟头除尽,才歇了手。坐在坟前,仍像三人同行时,说着天,说着地,只是阿这再无法说一句话。

    “你走了后,你爹娘就总往我们柳家来问你下落,认定是我助你逃出京师的。直到我娘发火,他们才不敢来。如今你回来,有回家么?”

    宋晴摇头,“没有,怕他们将我绑了去,不许去贡院考试。”

    “皇榜一揭,他们也会猜宋晴便是你吧。”

    “确实,我一天换一处地方躲着,他们找不着的。”宋晴如今说这些已轻松多了,“我现今是榜眼了,朝廷命官,回去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柳雁有意无意看着她的手,但凡一个人生活是否疾苦,都能从一双手看出来。本以为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会受许多苦,毕竟当初给她的银子不多。可意外的是那双手仍旧细滑白净,不像是受苦的人,好奇问道,“宋姐姐这三年都在做什么?”

    宋晴见她往自己的手瞧,稍稍扯了袖子,将手遮住,笑道,“拿了银子做点小买卖,谁料颇有天赋,发了笔小财,这几年也算过得不错。哪怕是不用再倚赖家中,也不用担心衣食住行。”她笑道,“当初你借我的钱,宋姐姐加倍还你。你若要吃肉,我也能给你开三日宴席,吃个痛快。”

    柳雁笑笑,“三日哪里够,得三十日,三百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生三世不停,寓意在此。宋晴听得明白,“只要大殷不再变,我便一世都不会走了。”

    柳雁总算是安心下来,只恨没有酒和她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正是四月,放眼看去,一片绿意。两人席地相谈,说古论今,说着说着,提及这次科举,宋晴又道,“你们柳家出了一个状元一个进士,怕是整个京城都要当做茶余饭后来说了。”

    柳雁眨眨眼,“那进士是谁?”

    宋晴哑然,“柳芳菲呀。”

    柳雁更是意外,“她方才也在大殿上?”

    她只顾着瞧宋晴去了,后头的人没看,后面的话更没听,乍听下好不诧异。原来柳芳菲也去考试了,可那日见了四叔,他可是一字未提。不过也对……四叔向来是不管她的。添了十四弟和十五弟之后,也更是疏远那八姐姐了吧。

    除去前三甲,其余十人都是进士,柳芳菲也是其中一人。在家中看着柳雁接旨成了状元,再去看自己,不过是进士。她到底是比不过柳雁的,哪怕是废寝忘食的学,也比不过。

    她花费了五年光景,别人不过五个月,那种挫败感,非一般人能知晓。乘车回去,知道柳家不会有人为她庆贺,定都顾着柳雁去了。途经那胭脂铺,便给自己买了盒胭脂。看看铜镜里的脸,根本不像个姑娘,她也该好好收拾收拾这张脸,同在四夷馆,却是做整理和他国往来文书的事,轮不到她去学他国文字语言,做译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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