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杨河愣了一下,他虽然如今在娱乐圈里有些名气,但也仅限于比其他舞蹈家知名一点而已,何时会有狗仔队来偷拍他呢,何况他又不是在北京,哪会有记者大老远跑到康巴来偷拍他。
而且对方怎么就知道他和班觉贡布谈恋爱了?
他又看了看新闻,大概就是同志疑云,不过班觉贡布的底细倒是写的很详细,后面还附上了一条专门介绍班觉贡布的链接。
傅杨河第一个反应就是问:“班总知道了么?”
小唐说:“应该还不知道,这新闻昨天晚上才出来的,咱们都忙着工作,没注意,一晚上发酵之后就上热搜了,还是朋友告诉了我我才看到的。”
傅杨河说:“你去把班觉给我叫来,这事得让他知道。”
小唐点点头,出去找班觉贡布,刚出门,就看见张跃过来了。张跃紧张地问小唐:“你知道了么?”
小唐点点头,张跃就进了房间,问傅杨河:“你和班觉都上热搜了,你知道么?”
“知道了。”傅杨河盘腿坐在沙发上,“你来的正好,帮我出出主意,你觉得要不要回应一下。我看有些新闻写的有点难听。”
张跃都要气炸了,说:“何止难听,底下的热评更难听,说你考潜规则挤走黄松的都有。”
傅杨河想了想,说:“这事得告诉张导一声,他是娱乐圈的前辈了,经验丰富。我倒不要紧,就是怕影响了演出,这种新闻虽然能为演出博得人气,但大家伙一起费了那么多心血,我不想大家的焦点都放在我和班觉的恋情上,再加上网上有人肆意抹黑,对风花雪月这个牌子来说不是好事,处理不好会成为污点。”
他在艺术上是追求完美的人,有一丁点的污点他都觉得膈应人。张宏亮是国内第一大导演,这几年也经历过许多风波,如何处理这种新闻,他大概有策略。
不一会张导和班觉贡布都过来了,他们俩正在一起开会商讨事情,小唐就把他们俩一起带过来了。张宏亮的建议是先不要回应。
“如今网络环境大概如此,一天一个热点话题,再热的话题等到新的出来也就没人关心了。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过两天这事就过去了,不然如果回应的话,热度肯定会更高。不过我们虽然可以暂且不回应,但事无绝对,也要留一手,将来如果要回应,怎么回应,何时回应,我们得先商讨出一个对策来已以备万全。”
张宏亮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倒并不紧张,反而开起班觉贡布的玩笑:“还不是班总长的太帅了,如今颜值时代,他不跟你扯上关系,只要有人用心推一下,搞个最帅老总什么的,就会火,何况又跟你牵扯上。”
上次傅杨河他们拍《风花雪月》的宣传照,就利用了班觉贡布的美色,当时就在网上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但那时候他们俩还清清白白,班觉贡布的颜值带来的只有好处。如今爆出他们俩在谈恋爱,却又不一样了,这是把双刃剑,尤其对于班觉贡布这样的非娱乐圈人士来说,同性传闻是弊大于利的。
傅杨河就是担心这个。他是搞艺术的人,亲朋好友都在北京,是不是同性恋对他的影响非常有限。但是班觉贡布是企业家,是素人,意义就大不一样了,目前娱乐明星都很少敢出柜的年代,班觉贡布作为企业家出柜,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是长久的,深远的。
而且这正是班太太最忌讳的事情,会给班觉家族带来不小的影响。
“不用商量了,如果回应的话,肯定就是否认这件事。我看了照片,也仔细搜了一下,网上拍的照片很模糊,而且只拍到我的脸,班觉只有个侧脸,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傅杨河毫不犹豫地说,见班觉贡布要开口,便又说,“我不是替你担着,你听我的没错。眼下中国的环境就是如此,公开出柜对你来说绝对没有好处,甚至会影响你家人的生活,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张导说:“这样回应自然是最省事的,不过可能会影响到你们俩以后的生活,因为如果回应的话,态度肯定是要坚定的,不能含糊其辞,将来如果你们再被拍到,那就是被公众逮到撒谎,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而且到时候再否认可就不管用了,所以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这个你要考虑清楚了。”
傅杨河笑了笑说:“就跟以前做艺人的都要隐瞒婚恋一样,走了这条路,不舍去一些还妄图好事都占全,那怎么可能呢。”
他早就看得透侧,沾了苦的糖果,也别有一番味道,因为尝过苦,所以甜的时候更觉得甜,也未尝不是一种补偿。
班觉贡布一直都没有说什么,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你是为我着想,才选择不公开的么?”
傅杨河笑着说:“是,也不是。”
班觉贡布说:“我想听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真的,为什么要向全世界出柜,没必要,不但会影响你的生活,我的生活也会影响到,所以我既是为你考虑,也是为我自己考虑。我一直以来理想的爱人就是必须要向家里人出柜,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全世界都出柜。眼下大环境就是这样,不是说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们还得替自己的家人着想,尤其是你,要是大家都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知道将来会对你的事业造成什么影响么?这些影响可能是很小的,可能是看不见的,不是说歧视不歧视的问题,是主流和异类的问题。这些不用我详说你也都懂。很多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看不见的,何况你家里人呢。他们能否坦然面对?”
其实并不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不是流言蜚语的问题,也不是自己的心理够不够强大,在不在乎的问题。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不管是动物里,还是人类中,异类,存活起来总是难的。就好像一个瘸了腿的人,大家都友爱地帮助他,无人嘲笑他,可是人人心里都知道,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这种异类感,能没有,就不要有。更何况如今还是心底深处觉得同性恋不正常的人占多数的年代。
而同性恋的异类感,要完全消除,还要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觉得身为同志,本就比常人多一分艰难,许多麻烦,能免则免。
“如果不能和我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傅杨河笑着说,“其实我们俩,已经很幸运了。”
傅杨河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觉得自己很幸运。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了,也很满足,唯一的缺憾就是班太太还没有接受他,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晚上的时候班觉贡布回了班贡庄园一趟,告诉了班太太。这事太突然了,班太太一时有些无措,压力大到脸色阴沉,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问说:“知道照片是谁拍的么?”
“还不知道。”
班太太本来想说你们以后拉手也注意一点,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心里乱的很,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做一个同性恋者的母亲。这对她来说也是很难的一条路。
“阿妈你看,这段时间是不是带着阿莫啦出一趟远门……”
“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一想。”
班觉贡布便从班太太房间里走了出来,央金正好也在娘家,他想着这事也该告诉央金一声,便去了央金那里,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也不知道咱们的亲戚朋友当中有没有人知道了,我想着还是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央金愣了半天,说:“知道了。”
央金有些慌张,要说她完全无所谓,那是假的。班觉贡布是她的弟弟,多少也会影响到她。
“阿佳啦,”班觉贡布说,“我……”
央金笑了笑,说:“没事,我们是姐弟啊,不管到了哪个地步,都没有为了外人抛弃自己弟弟的道理。”
班觉贡布愣了一下,随即便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班觉贡布又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我让你和阿妈很难堪,也很难过……你们若是觉得压力太大,有些丢人,暂时不和我往来,也行。”
央金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说:“这条路是你选的,也不是你选的。我和阿妈不会怪你,我们都懂。你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反而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支持你,对不起你。”
班觉贡布笑了笑,但笑的有些难看。他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慌乱的,未来一片未知,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做惯了天之骄子,以一个同性恋的身份生活是什么样的,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如何都不要紧,主要怕连累了家里人。听到央金这么说,心里有点酸。
央金看他眼眶潮湿,便笑着说:“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她说着便笑着拍了一下班觉贡布的肩膀。班觉贡布便笑了,说:“不会,阿爸去世的时候跟我说过,男人的眼泪不能轻易掉。”
他说着抬起头,吁了一口气,问说:“你说要是阿爸还在,他会不会和阿妈一样,以我为耻。”他想了想,笑说,“大概也是会的。”
他阿爸是和蒙克的父亲一样很传统的人。
“好了,我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忙呢。”班觉贡布说。
央金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掉眼泪了。
她想,班觉贡布心里大概也很苦吧,或许背负着她没有想到的压力,愧疚和无奈。他的神情总是那么镇静,他的腰板总是那么直,他是早熟的,骄傲的,她便没有去认真想他的苦涩。她想和她阿妈聊一聊。
她便出了院子,往另一侧而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班太太站在门后,抹眼泪呢。
“阿妈。”央金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