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尘耳中是厢房内的惨叫,不由得响起主持说的这里面贵人天生有疾的话来,并非独他一个,而是这疾……却是他们一族里由来已久了。无药可医,无药可救,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到他们的命定之人。
听着那惨叫,如尘也是不忍,可里面的贵人年纪虽小,脾性却极烈,哪怕再痛也不叫人进来安抚。如尘想着,若是片刻里面的人还未停歇,就破门而入好了。若是这小贵人有了闪失,寒山寺也担待不起。
就在他抬起手要碰触到房门时,一个小声音打乱了他的举动。“小师父,金佛,金佛在哪里?”
如尘错愕的低下头,一个肉嘟嘟的小巧可爱的孩童站在他面前,还不够他小腿高呢,正仰视着自己,天真无邪的等着他回答。
厢房里面的惨叫似是累了,渐渐低弱了下去。
这又是哪位小施主,如尘还未回答,便又被娇小孩童叫唤道:“小师父,金佛呢?”
如尘回神,敏锐的察觉到厢房中有动静,看着面前的孩童,便道:“小施主往东面走,会有师弟领你们前去正殿的。此处还有不便,还请小施主见谅。”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卢娉菀也不在此处久留,只是好奇的看看面前的厢房,刚刚好像有人在哭叫呢,怎么现在就没啦。不过想这些好费神,还是不要理它了。学着如尘的样子,小胖手合十,礼貌的道谢后,就同知礼知雅知文往东面的一条小径的方向走去了。
就在她们身影消失之际,如尘也正要推开房门,“嘎吱”一声,里面的人竟然自己打开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可还好?”如尘仅是看了开门的人一眼,便低下头问道。
陆墨甄捂着还在淡淡发疼的心口,面色苍白,眼神幽深的盯着如尘,稚嫩的同音冷冷问道:“方才过来的人,是谁?”
如尘微微诧异,相处不过两三个时辰,他确实有些了解这小贵人的脾性的。只怕方才过来的小施主听闻了他的声音,怕是觉得不喜,想要追究了。
“如尘不知,陆施主还是先休息片刻,我好着人送来些吃食。”如尘回视男童冰冷幽深的目光道。
对视片刻,知晓这个难缠的臭和尚是不会告诉自己了,陆墨甄冷哼一声,将房门一摔,躺会床上去了。方才,有人出现以后,他的心疾竟平稳许多,会不会是他的伊?闭上双眼,重新感受方才那人出现后的舒适,他的伊,他一生的解药。
☆、寺院の日常生活
第二章
如方才的和尚说的,往东面走,就会有小和尚给她们指引路。果然不过片刻,就有小僧尼在那儿默默扫雪。
“姑娘?”知雅颇为疑惑的看着卢娉菀站住不动的身影。好奇她为何不上前去问那小僧尼,正殿在何处。
卢娉菀看了看那小僧尼平淡的五官,默默扭过头,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三个婢女:“累了,要背背。”
以为她真的走累了的知雅看着她身上厚厚的衣裳,和裹的像球的模样,马上蹲了下去双手往后摊开:“姑娘上来吧,知雅来背你。”
然后卢娉菀就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身子往知雅身上靠,最后还是在知礼的帮助下顺利的趴在知雅背上。她小手一动,指向那个小僧尼,却对知文道:“知文快去问他,金佛在哪里哦。”说完,她就开始趴在知雅背上小眼一闭装睡了。
看清楚了僧尼平淡无奇五官的知文:“……”为什么姑娘问的时候是个相貌不错的和尚,轮到自己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
不知姑娘心思的知文听话的走了过去。趴在知雅背上的被衣裳裹的厚厚的小胖子舒心的轻哼两声,对贴身小婢女哀怨的眼神视而不见。
知礼知雅:姑娘真心机智。
待知文问过洒扫的小僧尼以后,回到这边告诉她们:“那位小师父要为我们引路,这就过去吧。”于是,路上知雅背着卢娉菀,后面跟着知礼知文,借着小僧尼在前方的指引,终于如愿以偿的走到了寒山寺的正殿。
钟声响起,小僧尼解说这是要寺中各位师兄上晚课的钟声。如龙吟一般,在寂静的深山中叫人耳目一清,心生膜拜。
趴在知雅背上的卢娉菀也不装睡了,老老实实的从她背上下来,一步一步走上正殿。这也是与她家教有关,正如配给她的婢女,取名都以礼、雅、文之含意,借以让她铭记在心,自小修行在身。
素来就有世家风范的卢娉菀平平稳稳的一小步一小步迈入正殿,金色的佛像庄严的出现在她眼前,悲天悯人普渡众生。她跪在蒲团上正正规规的给金佛磕了一个头,然后双手合十在心里许愿。
等许完愿后知礼试图问她同佛祖说了些什么,卢娉菀却什么也不肯说。微笑着拍拍知礼握着自己的手让她不要追问,许了什么愿只能让她自己和金佛知道才行。大兄说了,若是什么话都说出来听见的人多了,佛祖就会听不见了。至于为何听不见,卢娉菀自动理解成大概是佛祖耳朵就像太奶奶一样变老了吧。
拜过金佛后卢娉菀小小舒了口气,她有很听爹娘和大兄的话哦。到了寒山寺要懂礼,举头三尺有神明要给金佛拜拜,打声招呼等一下要写信给大兄告诉他自己也帮他跟金佛问好了呢。
感觉自己好乖好乖的卢娉菀在正殿呆了片刻瞌睡又来了,没了想要玩闹的精神便被三个小婢女领着回去了,路上在走到方才经过的厢房时已经没有之前吵闹的声音了,也叫颇有些提心吊胆的知礼放下心来。
此处静寂无声,房门微掩,想来人已不在。
寒山寺一直被尊称为佛家代表的象征,只要天气一暖和香火必定旺盛,只是这一年冬日太过寒冷叫许多人家歇了几分想来上香的心思。偌大的一个寺院,僧人虽多却无人来叨扰贵客,叫卢娉菀将这个院子占为己有当成了自己的玩乐之地。
“姑娘快来,大爷来信了。”知文从院外小跑着进来。
知雅一个眼神瞅过去,都这么大了还如此轻浮,若是叫喜姑姑瞧见了不得说她一顿。知文吐了吐舌头,乖乖的慢下步子走向卢娉菀。
因她三人中,知文颇有识字天赋年纪也比小主子大,每逢卢氏夫妇和卢氏大房的嫡长子寄来家书都是知文念给卢娉菀听的。不过现下她也长大了不少已经到了需要识字入学的年纪,便自己打开家书先看上一边,不懂的再问一问知文。
打开心心念念已久的家书,卢娉菀小小嗅了下,唔……香香哒!看来大兄有听娉菀的话,要把给自己的家书熏上香料,大兄乖乖。家书上除了有大兄清秀不失风骨的字迹外,还有他独特的画技。
卢娉菀对大兄当真是非常崇拜哒!因为大兄懂得好多好多,从小就会给她讲其他公府姑娘都不知晓的小故事,像美人鱼啦白雪公主啦睡美人啦,只有她和大兄知道哦。捂着小嘴偷笑的卢娉菀亲亲信纸,然后招来知礼给她备上笔墨纸砚。
写好后亲自给家书封好,对知礼叮嘱道:“知礼,要快点给大兄哦,不许阿爹阿娘偷看!”每次给大兄的回信都会被爹娘抢过去,一直没收到大兄回信的卢娉菀才知道这是被爹娘截胡了。
想想还是不太放心,卢娉菀圆润白嫩的小胖脸严肃的点头,指挥道:“慢着,以防万一,我还是再写一封家书给阿爹阿娘好了。”
被顺带的卢侯爷与卢侯夫人:T T被儿子比下去了真是好心酸。
自觉写了两封家书,已经很累很累的卢娉菀被服侍着洗干净小手以后,宣布道:“我累啦,我去看白鹤,娉菀的课余休息时辰到啦。”小手鼓掌,真棒!
无力阻止的知礼:“姑娘又要偷懒了。”
捧脸期待的知雅:“白鹤又名仙鹤,姑娘与仙鹤嬉戏也是一风雅的事呢!”
稍微有点理智的知文:“一定又是大爷教唆姑娘贪玩的吧。”总之只要姑娘同大爷在一起,平日里就会冒出各种她们从未听闻过的说法,回想起平日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大爷时不时的会蹦出一些新鲜话儿来就会为姑娘感到担心,比如说隔壁公府家的少爷会称呼为“白斩鸡”,碰到看不顺眼的人会叫“抖比”?这一对兄妹真是难以理解啊默默泪。
自有主张的卢娉菀推开房门,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凉意但也穿的不如刚来寒山寺的多了,叫想要阻止的喜姑姑一对上卢娉菀扑闪扑闪的眼珠时也没有拦着了,只叮嘱了知礼知雅知文三人一定要好好看着姑娘。
寺院的白鹤,据说是寒山寺的主持所养的。这么久以来卢娉菀还未见过那位主持呢,平日里除了有喜姑姑和三个小婢女照顾着便无其他人了。吃食也是另外空出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主持早已忘了寺内还有这样小客人。
不过卢娉菀被卢氏夫妇送来寒山寺也是有原因的,小女儿方出生几日,就有寒山寺的僧尼上门送来一封佛门书信。
说是远在京外的主持大师夜观星象有所感应侯府卢氏夫人诞下一个女婴与佛门极是有缘,又推测出此女婴在四岁时有一劫数便早早传信,主持大师愿助此孩童平安度过劫数,于是早早有了这一侯府与寒山寺的约定。所以卢氏大房的小贵女就这样在雪花漫天的冬日上寒山寺啦。
至于过了大半个月的寺院生活,卢娉菀还真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劫数。至于她是否真懂什么是劫数……那是什么能吃吗?
反正就如她大兄所说的,要是不来寒山寺一趟,从她一出生就开始担心她的主持大师岂不是哭死?
当时闻此言的卢氏夫妇眼皮一抽:孽子住嘴!
特地来传信还没走出卢府宴客厅的小僧尼:……阿弥陀佛……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白鹤有仙鹤之名声,但此时却已经快在卢娉菀手中奄奄一息了。“仙鹤,飞飞,快飞飞!”掐着仙鹤细长的脖子使劲摇晃的小胖姑娘叫唤道。快要被小胖妞掐的快断气的白鹤有气无力的扑腾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围观的小婢女们完全傻眼了。
说好的姑娘要做那文雅之事与仙鹤愉快嬉戏的呢?!
卢娉菀无邪提问:“难道仙鹤玩的不开心吗,它可是一直在开心的叫哦。”
小婢女们为仙鹤默哀:姑娘,那是它快疯了。
就在卢娉菀玩疯了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解救这可怜的小白鹤了。养白鹤的池子就在偏殿的一处角落,有人从偏殿里出来,对着她们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小施主手下留情,我这小白鹤不识规矩野性难驯怕会伤着你呢。鹤儿,还不离去!”
小白鹤:……谁要一个畜生懂人的规矩了,欺鹤太甚T T!
卢娉菀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白胡子大光头的老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就在她愣神之际,白鹤趁着她松懈的力道挣脱了出去,迈着鹤脚飞快逃离,简直是让鹤不如死的一天。
看见白鹤活着从姑娘手下逃开,怕她小小年纪沾染杀孽的知礼知雅知文三人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身旁没了白鹤相伴,卢娉菀也没了要去追的兴致,转而对这突然出现的老人一语惊人道:“你是主持大师吗?”
青空主持露出片刻讶异,重整神情淡然一笑:“小施主是如何知晓我是主持大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