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姜,你们现在不能手软!”
纪姜凝向宋简,宋简也正看向她。他半扬着下巴,虽周身狼狈,依旧自有风骨。
“你还害怕吗?”
“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就听我的话。”
“好。”
说完,她转头对赵鹏道:“去,把陆以芳带来。”
赵鹏应声去了。梁有善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宋简:“你要放我……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你要放我,楼鼎显是死人吗?”
楼鼎显道:“你问老子,老子只听我们大人的!”
宋简低头看他:“我对你,早已了绝人情,但对陆以芳,我自问有愧,看在她的份上,我给你留一条命,走不走得长,看上苍的意思。楼鼎显,拖他们出去。”
日yin藏云后,刚才还雪凉的石砖一下子被染成了深灰色。
人马逐渐退离文华殿。纪姜静静地立在宋简对面,抿唇,一动不动地望着宋简。
“生我的气了?”
她不置可否。
“笑一个吧,以后的事都听你的。”
他让她笑,却bi出了她的眼泪。
他无可奈何地望向她。
“傻子,你已经在我这里痛过一次,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再看你去选一次,然后痛一辈子。好了,我只替你选这一次。你不要再哭了。”
她怎么会不哭。
有的时候,语言匮乏之时,情绪是最真实的回馈。
我们这一生,其实都活得荒诞,人若微尘,偶然得飘零到一个时代,飘零到一层身份之上。哪有人生来就知道后路如何走,人都是一路跌跌撞撞,一路收获,一路失去,一路不堪重负地做各种取舍。
风雪里负重前行的这一生,幸得有人搀扶,相互疗愈,彼此收纳。如此一来,所有荒诞都有了解释,万千迷途终寻到归路。
对。
纪姜是宋简的救赎。
宋简是纪姜的归路。
无论我们为谁而活,终要踏入水米烟火,菜根鸡毛的大阵,然后,坦然地无怨无悔地湮灭于其中。
***
嘉定四年秋天。据说梁有善与陆以芳离宫之时,被帝京百姓的一路唾骂扯打,陆以芳惊惧气极,在呕血死于朱雀大街,梁有善则于次日,被人发现曝尸于雨后陋巷之中。
嘉定八年的冬天。
这一年又下了很大的雪。十二月二十八,宫中在忙年事,纪姜独自立在丽正门。风雪细密,落了她满肩,黄洞庭下了夜里的职出来,正欢天喜地往外头宅子走,见纪姜在前面,忙过来行礼。
“殿下怎么在这儿等……”
话未说完,又明白过来:“哦,文华殿的经筵要散了,今儿宋大人是讲官,哟……这个时候。怕是万岁爷要赐宴吧。殿下要不去奴才那儿坐坐,李娥可想殿下了。”
纪姜笑了笑:“不了,你下值下得晚,赶紧回去吧。”
“欸,是是,东市那边给奴才留了活鱼,还得去取呢。”
他说着,行了个礼,喜笑颜开地奔东市去了。
纪姜再次向门前看去。
雪影里行出一个身影来。他穿着朱红色的官服,外头照着一件灰鼠大毛的氅衣,没有撑伞,任凭雪迎面。
“不是要赐宴吗?”
“门上的人来说,你来了,就辞了。”
他抬手拂去她鬓边的雪,“瑜儿呢。”
“母后接进宫去吃暖甜园子了。”
说着,她抬手挽住他的胳膊。
宋简笑了:“你怎么,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不是,想和你走走。”
他们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正云门行去。几个午市才刚刚活起来,又逢雪天,人尚不算多。道旁书院里有人在诵诗文,几个女人撵着不吃饭的孩子跑,活灵灵人间如刚刚煮沸的暖锅子,咕噜咕噜地冒着热闹的气泡。
宋简认出了这条路。那是当年他他跪行出帝京的路。
“你还放不下吗?纪姜。”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纪姜的手暖在掌中。
“是不敢忘了。”
她这样说,宋简便不再问了,他懂她,懂她敏感通透的那颗心。
“知道今日文华殿上讲的是什么吗?”
“什么?”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