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他嘴唇张合,舌头打结,说出这两个字以后就再也站不住了。身子往后仰去,靠着黄洞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梁有善张狂地笑道:“对,万岁爷,你姐姐还活着。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今日反你的人,就是你的姐姐!你好好看清楚,宋简,临川公主,你母后,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在乎你的xing命,你就是他们眼中的傀儡!”
少帝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目光却死死地定在纪姜身上。
“姐……姐……”
说不出完整的话,就只有这样干疼地唤她,纪姜的心几乎被这种破碎哑然的声音切碎了。
“殿下,我给半时辰的时间考虑,是处置宋简,还是弑君。你来选。”
少帝仍说不出话来。
但他却伸出手来,隔空向着他,筋骨嶙峋的抓捏。纪家的男人都瘦弱,他此时又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的中衣,梁有善不肯顾他的体面,甚至连靴子都不曾让他穿好。孱弱狼狈至极,又惊颤弱幼鹿,但他还是听懂了梁有善的意思。他本能地想要求纪姜救他,但望着立在风口处,满身素衣的姐姐,他却又发不出声,说不出口。
“纪鸣!”
她突然提声唤出了少帝的名讳。
少帝浑身一颤。他仰起脖子,朝着纪姜的方向点了点头。
“姐姐是大齐的公主,那你呢?”
“皇帝……”
声音仍就哑弱。
纪姜不肯看他,“那纪鸣,那四方天下,你敢仰头对谁说一句无愧!”
她这一句说完,胸中的酸潮之气也冲红了她自己的眼睛。
她甚至不肯给他时间去回应,她怕自己这一口气一旦弱下去,就再也顶不起来。
“纪鸣,你纵容jiān佞残害忠良,多年不见朝臣,不理政事,瑟缩若幼鼠,惶栗如蚁蛇之辈,你堪为一国之君吗?”
少帝被她这一席话问得眼前发黑。
他本想着,再见到这个护着她长大的姐姐,定是要扑到她怀里述尽这几年的委屈和恐惧,却不想她言辞激励,每一句都如刀一般辟在他心坎上。偏生句句在理,要把他这个孱弱窝囊的皇帝砸入地缝里。
“我问你,纪鸣,宋简该不该杀?”
“姐姐,我……”
“回答我!”
“不该杀,不该杀!我是因为他杀了姐姐,才要给姐姐报仇的!”
他也呼天抢地的把心头所想全部吐了出来,眼泪夺眶,他彻底失去力气,瘫在黄洞庭怀中。
“好。纪鸣,若你今日活得下来,我要你亲去刑部大牢,迎宋简出狱。若你今日活不下来,我也会让宋简,在你的牌位前,三跪九叩,行完君臣大礼,今日无论如何,哪怕是我和你都死,我都要杀了你身边这个贼人,护下的我大齐忠臣的xing命!”
少帝抓捏了一把喉咙,好容易吐出声来:“姐姐,你不护我了吗?”
“万岁爷,你不护我们大齐了吗?”
在场的人都为这一席惊心动魄的对话震颤。
楼鼎显听愣了。压着刀,腿却在马腿上麻木地敲晃着。
“楼鼎显!”
“啊……在!”
“把这个阉贼给我拿下!”
“是!可是……这个小皇帝……”
纪姜看向少帝:“鸣儿,别怪姐姐……”
“好你个临川长公主,你竟然真的不要你弟弟命了,好,那老奴,就去地底下伺候万岁爷去!”
说完,他抽出一个厂卫手中的匕首,朝着少帝的面门就扎刺了下去。
顾有悔一把纪姜拦到身后,纪姜只觉胸口里似乎猛得压破了一个血球,满口的血腥味几乎冲得她眼睛发黑。然而她熟悉的那一声惨叫并没有传来,与此同时,只听一旁的邓舜宜惨声唤道:“黄公公!”
纪姜一怔,慌忙转过身去。
却见黄洞庭扑在少地身上,死死捏住了那把已经扎入他腹中的匕首。
“梁老狗……我……跟在你身边,让李娥……看不起快十年了,今日,我黄洞庭要在她面前,顶天立地坐个男子汉!”
楼鼎显见此,忙道:“来人,给拿下!”
东厂的人见此,哪里还拦得住。梁有善被扭跪到纪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