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人沉吟片刻,道:“可是无稽派的那两位?”
傅成蹊听到羽衣人猜到了他们,心中咯噔一声,拽住符咒的手更紧了,望了眼顾筠,面上也是紧绷着的。
卢泊卿点了点头道:“是,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开了一副药,因为雪下不停,爹让他们留宿府上了,有什么不对么?”
羽衣人微眯起眼,咬牙切齿道:“留宿府上……好得很,他们在你身上,放了龙魂香,恐怕——”顿了顿,声音一凛道:“恐怕是为了引我出来罢,莫公子顾公子,三更半夜躲躲藏藏算什么正人君子,出来罢。”
本还想多观察一阵这羽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对方点名道姓了,再不吱声就不厚道了。
“哈哈,今日得见传说中的羽衣人,真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傅成蹊虚张声势地笑了两声,食指中指夹住三张符咒飞掷而去,顾筠也食指连动,数张符咒向羽衣人扫去。
“游之,小心!”眼见突生变故,卢泊卿急急喊道。
羽衣人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嘴角扬了扬,右臂一挥,飞向他的符咒立刻停在半空中,顷刻间化为一团幽绿色的火焰,灰飞烟灭。
“别担心,这两个小子奈何不了我。”羽衣人悠悠一笑,负手而立。
傅成蹊见不得手,情急之下又连掷出数张符咒,却被羽衣人瞬间化解,傅成蹊心道糟糕,这羽衣人修为高的很,并非书中记载那些游魂山精可比,今夜自己和顾筠怕是要栽在这里了,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也就罢了,可惜连累了顾筠……
正在傅成蹊懊悔之时,一枝羽毛势挟劲风,向顾筠当胸射出,眼见便要穿胸而过,傅成蹊身形一闪,整个人挡在顾筠面前,羽毛只差一毫便要刺入傅成蹊的胸膛——
“大师兄!”顾筠惊呼,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那枝利剑般的羽毛竟尔弯曲,瞬息化为齑粉。
傅成蹊明白,是他身上佩戴的人偶符起了作用,虽幸运,但人偶符也只有一次抵挡的效果而已……
羽衣人挑眉道:“人偶符?好俊的咒术,只可惜——”只可惜你们没有下一次机会了!羽衣人按动拇指,右手轻轻一挥,数枝羽剑腾空而起。
傅成蹊逃过了飞羽穿凶之险,定神寻思,眼睛一转,口中念诀,将手中符咒排成炎阳阵,只见火光腾起,照亮了庭院积雪,一股羽毛的烧焦味弥漫开来。
微微火光映在羽衣人脸上,他一脸饶有兴味地瞧着傅成蹊道:“没想到无稽派莫公子倒是长进了,可喜可贺。”
啧,这家伙对无稽派情况还这般熟悉,符咒的火光渐渐暗去,一阵夹着雪的风吹过,阵法化为灰烬,满园只剩清泠的月色。
身上的符咒已用尽,傅成蹊知道他两虽已是穷途末路,却也不能输了气势,仍将顾筠拦在身后,气定神闲道:“这位……游之公子,多谢夸奖,我现下符咒已经用尽了,定是敌不过你,不知游之公子可否卖无稽派一个面子,放过我三师弟?”
“大师兄!我——“不待顾筠说完,傅成蹊便朝他淡淡一笑,道:”听师兄的话罢。”
那边,卢泊卿也低低在羽衣人耳边道:“游之,你莫伤他们性命罢,他们也是受我爹之托,不是什么坏人,况且若伤了无稽派的人,以后他们会来寻你麻烦——”
羽衣人狠狠道:“别的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那姓莫的小子,竟敢在你身上留了龙魂香,泊卿你可知,那龙魂香有什么含义么——“说着狠狠剜了眼傅成蹊,继续道:“况且,莫公子是个断袖罢。”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死在莫穹断袖这件事上,一只羽剑飞刺而来,傅成蹊深知躲不过了,紧紧将顾筠护在身后,闭眼等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凛的剑气从上而至,迅疾如风斩断飞羽,傅成蹊顾筠齐刷刷地抬头——
“阿简!”
“小师弟!”
白简行凌空跃起,知退出鞘,朝羽衣人纵剑一劈,羽衣人没料到生了变故,心神略分,险些不敌,慌忙把站在身边的卢小公子推开,勉强张开羽扇抵挡。白简行剑中灌了灵力,剑法大开大阖,灵巧多变游刃有余。羽衣人虽修为极高,却也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卢小少爷在一旁双唇紧闭,脸色青白,目不转睛地盯着缠斗的二人,生怕他的情郎有何差池。
傅成蹊眼观现下局势,虽然白简行稳占上风,这羽衣人怕是有百年道行,能耐得很,胜负一时难分,眼睛骨碌一转,从怀中取出已失去效用的人偶符,咬破手指在符纸上潦草一画,嘴角扬起,口中念诀朝那正全力应付白简行的羽衣人一掷。
“游之小心!”随着卢泊卿一阵惊呼,一道幽蓝的火光照亮庭院。
被蓝色火焰包围的羽衣人狠狠瞪了一眼傅成蹊,咬牙道:“你居然使得出涅盘咒!”便在此时,白简行斜斜刺向他心口,羽衣人向前跨出一步避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一股羽毛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傅成蹊咧嘴一笑,朝已经败下阵来的羽衣人道:“怎样,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又转头对顾筠嘻嘻笑道:“阿筠,饿不饿?师兄给你烤野鸡吃。”
“……羽衣人乃鸟蛇,并非野禽。”顾筠云淡风轻道。
傅成蹊心下感叹,顾筠这人妙得很,连讥讽的话都说得这般谦谦有礼一本正经。就在傅成蹊准备与顾筠打趣之时,一道羽剑朝他二人飞刺而来,白简行急急转身当空一斩,羽毛碎成数段落地之时,羽衣人也趁机飞身而上跳出院落。
白简行正欲追出,傅成蹊道:“阿简,穷寇莫追,暂且放过他罢。”他那样说,并不是慈悲大发,而是羽衣人狡诈,善设埋伏,且喜成群出没,就是说,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的羽衣人,虽然白简行厉害,敌明我暗,还是谨慎为佳。
反正这羽衣人的孩子还在卢小少爷肚子内养着,还怕他不来自投罗网么?
白简行似也想到了这一层,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出去。
“三位先生,游之与你们无冤无仇,何苦如此相逼。”语气不卑不亢,冷冰冰的。
三人闻言齐齐望向卢泊卿,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白中发灰,身子不住的细细颤抖,立在满是积雪的庭院里,摇摇欲坠。
傅成蹊瞧他消瘦的身形单薄的衣衫,面上没有一丝儿血色,竟比莺儿更像纸片人儿。心下不忍,温言道:“卢小少爷,我们进屋说话罢。”
卢泊卿淡淡的点了点头,推门,一阵融融宁神香扑面而来,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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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暖和了,卢泊卿敛去了面上的惊怒之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替三人沏茶。
“三位先生,我还是白日里那句话,你们受了我爹所托,该给的银子我一两都不会少给,这事儿你们别管,爹那边我来应付。”语气淡淡的,却毫不含糊。
顾筠定定地看了卢泊卿一眼,收回目光,道:“卢公子,你可知身为男子,怀了羽衣人孩子的后果?”
卢泊卿迟疑片刻,答道:“我自然晓得。”
众人微微一愣,白简行淡淡道:“人妖殊途。”
顾筠也点了点头道:“卢公子,人与妖结合本就有违天道,况且你是以命作为代价,何苦执迷不悟。”
卢泊卿却释然一笑道:“人妖殊途又如何,悬崖无须勒马,执迷何必要悟?”
傅成蹊觉得此话甚有道理,竟不知如何反驳,扬起嘴角道:“是这个道理。”
顾筠白简行同时望向他,顾筠微微摇了摇头,而白简行则一副就你话多的嫌弃神情。
“况且,我这双眼睛,还是游之送的,报恩理所应当,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扰。”卢泊卿云淡风轻道。
“不孝子!你倒是惦记着那妖物的恩情,爹娘都不要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