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俊娣得知来人,便知道这场祸事是因她而起,父母俱不在身边,她不得不镇定,便令身边丫环嬷嬷不许惊慌,如常行事。她自己便在院子正中摆了一张高背椅,白着一张脸坐了下去,又问道:“七七呢?大弟、二弟呢?”她身边的嬷嬷便回道:“安阳县主被王妃关了禁闭,在自己房里;两位王子随着王妃一同去了姜家,还未回来。”
孟俊娣轻轻道:“幸好他们不在家。”想将七七唤来,又觉得她若来自己这儿恐怕受牵连,便没再说话,只紧紧盯着门口。
孟七七被吵醒的时候,乃是带路人告诉马庆嵋走错了院子,一众马家家丁撤出之时,已经撤了一大半,所以她从窗户缝隙望出去,才只有三五十人。孟七七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事出诡异,她不敢发出声响,待这些人都出了她院子,她才小心翼翼走到院子里,轻轻唤了两声,“豆青”,却是无人应答。她这小小的院落,好似一座死城,竟是只有她一个人了。只有院外有许多人小跑的声音,急促而慌张。
忽然听到她姐姐院中喧嚣声大作。
孟七七忙跑到院墙中间,两簇迎春掩映之下,有一处与孟七七等高的小门洞。这处院落历经两朝,几度拆动,这小门洞原本是一处阳沟口,后来将原本的大院落一分为二,从上面砌了一堵墙,中间就是这阳沟口,一开始堵上了,天长日久风侵雨蚀,底下慢慢又塌了,出现了一处小洞。等孟七七住进来,索性把这小洞掏大了,方便她进出她姐院子;还好让她架小羊车玩,毕竟两个院子连一起跑起来畅快。
她就站在墙洞里,被迎春花挡着。
只见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当先冲她姐走去,此人长相还算俊美,只是一双眼睛吊了上去,显得狠辣。
“哟,小娘子,请吧。我可是诚心诚意来迎亲的。”马庆嵋见了孟俊娣姿容,倒是心里软了几分,想着,若是这等美人儿,推拒几分他也是能体谅的。他色心既起,不由得就要动手动脚,一伸手就要摸孟俊娣的脸。
孟俊娣嫌恶得避开了他的手,目视前方,淡淡道:“若要我出这个门,除非是你将我的尸首抬出去。”
马庆嵋啧啧两声,“这小声也好听好。”他搓搓手掌,冲身后众家丁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没听你们少奶奶叫你们抬着她出去啊!来来来,把这椅子抬起来!”他一手按住孟俊娣肩膀令她动弹不得,一手又去摸孟俊娣的脸。
孟俊娣怒目瞪着他,啐了他一口。
马庆嵋愣了一下,擦了擦脸,嘴角的笑意登时没了,他阴森森道:“老子跟你好声好气,是瞧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莫要以为老子是个善性的,你在京都打听打听,去问问老子杀不杀人。”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娶你是给你家脸,你倒是推三阻四拿起乔来,爹娘推完,又找外公姨夫来拒,怎么得?跟老子就这么委屈了你?让老子今晚喝个酒,还要受人耻笑!”他越说越怒,按住了孟俊娣,猥琐一笑,就要往她脸上亲下来,“你不是挺本事么?老子就跟在这做个嘴儿,给我这些兄弟们乐一乐。”
孟俊娣双目含泪,她一个女子,对方却有数百人之众,心中绝望,难于言表。
好在马庆嵋这一下没亲成。
一粒小石子破空而来,砸在马庆嵋眉角,痛得他大叫一声,捂着眉眼蹲了下去。
孟七七在马庆嵋开始要动手的时候,就快速跑回房中,取了小弹弓,把小羊车也牵出来,套好。等她跑到墙洞下,正看见马庆嵋要侮辱她姐姐。当即装好弹弓,一拉一放,一石瞬发,她遗憾地吸了口气,本意是要打他眼睛,可惜失了准头,只打在眉骨。她手上不停,“嗖嗖嗖”又是三颗石子,先打在马庆嵋捂脸的手上,他痛得缩起手来,第二下就打在他鼻梁上,他跳起来,第三下就打在他脖子上。
“什么人?谁?”马庆嵋又惊又痛。
孟七七趁他开口,对准了他的嘴,又是一下,正砸在他门牙上。
哦也!总算有一个准头还行!
她连发数下,家丁中有人察觉了方位,“大公子,那边!”
孟七七索性上前一步,拨开迎春花丛,露出一张小脸来,她故意嘲笑马庆嵋,“你不是挺本事么?老子就打掉你的门牙,给我姐姐也乐一乐!”
孟俊娣见小妹忽然出现,又惊又怕,“七七快跑!”
马庆嵋却是被孟七七这番学他的话气疯了,他一抹嘴,手背上一串血痕,也不知门牙到底碎了没,牙根却是生生地疼,“给老子绑了她!绑了她!”他指着墙根,气急败坏,自己当先冲上来要捉孟七七。
孟七七往墙洞里一缩,回了自己院子,驾上小羊车,出了小院,上了宽阔平坦的甬道,往正门直奔而去。到了过门槛的地方,她就轻挥皮鞭,让小红小绿跳起来,带着整辆车凌空跃起跨过去。
那边家丁要绕路去她院子,马庆嵋大怒:“你们这群饭桶!给我翻墙过去!”
因是内墙,并不高,成人稍微跳起伸手就能摸到墙头。
马庆嵋踩着家丁背,第一个伸手上了墙,一手摸到孟七七先前摆在墙顶好看的仙人掌球上,惨叫一声,怎一个“痛”字了得。等他们这群人绕路上了正院,孟七七已经快出正门了。
马庆嵋急了,“给我放箭!射死了算我的!”
跟在他身边的马庆攀才是这些家丁的实际管理者,他忙道:“不可放箭!”开玩笑,马庆嵋和孟俊娣的婚事是帝妃点了头的,他陪着马庆嵋来抢亲,不算什么,说不定上头还因为这事儿能速战速决对他有私底下的嘉奖,但是杀了安阳县主,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真出了事,马庆嵋没关系,他马庆攀可是要吃挂落的。
马庆嵋急红了眼,“你TM什么意思!我说放箭,给我放!死了算我的!”
马庆攀接过身边家丁的弓箭,口中恭敬道:“是,大公子。”挽弦搭弓,一箭飞去,却是正中左边小羊喉头。
小红当即跪倒,孟七七摔下车来,就看到小红喉头喷出血来。她看了一眼身后追来的众人,什么伤怀都顾不上,只在愤怒中解了小绿车套,抓着羊角,翻身上了小绿的背,骑着小绿狂奔出了正门,往右一拐不见人了。
马庆攀有点呆了,这安阳县主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啊。
马庆嵋也是呆了一呆,更怒了,“给我追出去!上马追!老子还就不信了!她那羊能跑过马?”他被孟七七气昏了头,压根儿忘了最初是来干嘛的了,现在就是一心要抓住孟七七!他摸了摸眉骨,艾玛,肿了老大的包。
冬天深夜的京都西南一角。
官道上,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红衣小女孩骑着一头乳白色的小山羊,在寒风中狂奔。她身后十几名骑马的蓝衣男子紧追不舍,其后还有上百疾跑的马家家丁。
“再放箭!”马庆嵋一叠声命令着。
马庆攀却不敢再放箭了,距离太远,安阳郡主和她身·下山羊很难分清,这一箭放去,倒下的是人还是羊,却是难说。
孟七七认准了方向,本是要跑去南宫府,忽然远远看到了一点熟悉的金色。她心头一跳,有点绝处逢生的惊喜。
越来越近,那如雷的马蹄声,映着月色的金甲……
“战神大人,救命啊!”
☆、第20章 战神对人又好又温柔
上官千杀视力远胜常人,在孟七七看见他之前,他早已经望见她,当即一夹马肚,提速疾驰。他胯·下乃是传说中的龙马,是西域半月坡的牧民在起雾之时,将母的汗血宝马赶到半月湾内,与其中的野马□□所出,速度好,耐力好,发力疾奔,一日可行千里。上官千杀驾着龙马,突然发力疾奔,他身后众银甲骑士便追之不及,渐渐在后面被越拉越远。
是以,上官千杀乃是一骑当先,直奔孟七七而去。近了,那一团火红与一片乳白便渐渐分明,冬夜冷月下,显出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小女孩竟是抓着山羊角,骑在山羊背上,末路狂奔。
“战神大人!救命啊!”孟七七大喊着,半是惊喜半是慌张,忽然看到上官千杀松开了马缰,在疾驰中弯弓搭箭,对准了她!
卧槽!姿势好帅!
反应不对,再来!
卧槽!什么情况!战神不是她的友军吗?!
“趴下!”上官千杀一声暴喝。
孟七七不及多想,忙将身子伏下去,紧贴着羊背,她用力扳着山羊角想让小红停下来,但是山羊已经跑得发了癫,竟是不管不顾仍旧往前方上官千杀处冲去。
只见上官千杀箭去如流星,白羽箭径直飞过孟七七上方,对上自孟七七背后而来的一支蓝羽箭,竟是将那只蓝羽箭从中劈开,而余势不减,携着尖锐凌厉的破空声,直扑放箭人所骑马的马腿。
那背后放箭的正是马庆嵋。
马庆嵋见手下无人敢放箭,怒极索性自己来,夺了家丁的箭囊弓矢,对着孟七七连着放了一串箭。前几次全都落空了,他臂力不够,与孟七七距离又远,蓝羽箭射出去,还没挨到孟七七三丈内,就落在地上了。当着众家丁,马庆嵋大感丢脸,是以最后一发使出了吃奶的劲,竟是难得的又快又准,眼见得手,没想到半路里另有高人杀了出来。
他所骑宝马前腿中箭,于奔跑中一下跪倒。
马庆嵋反应不及,被前倾的力道一下子甩下马来,跌在马前,摔了个七荤八素。
马庆嵋此刻还没看清对面来的是何人,他跌在地上,身后十几位骑马的护卫都慌忙勒马躲避,怕踩着他,登时乱成一片。马庆嵋从地上爬起来,叉腰大骂:“哪个王八蛋放的箭,敢跟你老子顶牛,找死!”
马庆攀下马取了来箭,一见箭尾白羽,当即面色凝重起来,指给马庆嵋看,小声道:“是上官军来了。不如咱们先撤,改日再来?”
“撤你X!”马庆嵋夺过那白羽箭扔在地上,一瘸一拐得跳上去踩了几脚,“老子倒要看看,这京都地界上,还有谁敢跟老子闹不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怕你就滚!”
马庆攀心里长叹气,他是真的很想滚啊。
另一边,发癫的山羊小红还载着背上的女孩一股脑往前冲。
孟七七紧紧搂着羊脖子,“啊~啊~啊~啊~啊~~~~”尖叫着,离上官千杀越来越近,她不敢再看,索性闭上了眼睛,叫声音调也越来越高,最后都快转成海豚音了!以后请叫她孟塔斯啊!
艾玛,这冲过去,得被战神大人的马踢死啊!就算不被战神大人的马踢死,也会被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银甲骑士碾成肉泥的啊!她在疾驰,他们也在疾驰,这么近的距离,想要安全的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了。
被小红驮着蹿到上官千杀龙马蹄下时,孟七七只有一个念头:卧槽,古代的撞车也很惨烈啊!
预想中“羊”毁人亡的场面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