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锦罗却无视了林瑾宁欲言又止的表情,只自顾自一福身,道:“奴婢去前头瞧瞧,看看锦素几个忙完了没有。此刻小姐便先使着这两个小丫鬟,奴婢去去就来。”
林瑾宁便眼见着锦罗脚下生风的走出屋子,半晌无语。
好在没多久,将赏赐尽数分发完毕的锦素并锦瑟两人就随着锦罗一道儿进来了。
只林瑾宁仔细瞧着,几人脸色似都不大好锦罗冷着一张俏脸儿倒不说,只说锦素、锦瑟两人竟少有的带着一脸愧疚之色,倒是也叫林瑾宁瞧着新鲜。
好奇之下,林瑾宁便随意旁敲侧击了几句,可几人什么也不肯说,只作一副寻常样子。眼见着问不出什么,林瑾宁便也就罢了,只等着过些时再探一探也无妨。
只这一头,三个大丫鬟进了屋子,先前那两个小丫鬟便要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倒给林瑾宁叫住,一人赏了半吊钱方才打发下去。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早前被指使着到杨氏那里探消息的锦绣回来了不说,且她身后竟还跟着四个捧着东西物件的小丫鬟。
故而这一溜儿人一进屋子,林瑾宁的眼睛就一下子睁大了。
“锦绣,这是……母亲赐下的?”
“回小姐的话,这却不是呢。”不成想锦绣竟带着一脸似赞赏又似不满的表情道:“这些东西啊,都是……约摸一个时辰前,三皇子使人送到府上的,只是方才奴婢恰好到夫人处去,便将这些东西顺道儿给领回来了。”
听锦绣这样说也似乎并无不对,故而林瑾宁便直接道:“噢?那都有些什么东西,怎么瞧着你不大高兴的样儿。”
“不过一些寻常首饰摆件,莫说书画花草这样表心意的东西,便是最普通不过的伤药都没有一瓶。”说到这里,锦绣干脆也不掩饰脸上的不高兴,只过了老半晌方才缓了脸色,闷闷道:“但好歹知道寻些物件送过来,也不算太不成样。”
听明白锦绣话中的意思,林瑾宁实在忍不住抿嘴笑了。
“小姐!”见林瑾宁笑得越发厉害,锦绣不由得跺了跺脚,扁着嘴道:“奴婢是替您操心呢,您还笑话奴婢!”
“得了得了,我不笑了。”林瑾宁用帕子擦了擦溢出来的眼泪,好容易平复下来,又做出一副语重心长道:“有句话怎么说?是了,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人家三皇子知道送东西过来便是尽了心意了,你竟还挑三拣四呢!”
“小姐!”又被调笑一番的锦绣这下真绷不住了,只福身道:“奴婢与锦瑟去将这些东西入库去,先下去了。”说着便拉着锦瑟落荒而逃,又惹得林瑾宁一顿笑。
到了晚间,林瑾宁用完晚膳快要睡了的时候,方才忽而想起自己要锦绣去母亲那里问的事情。
“锦绣,过来。”
此刻林瑾宁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锦素为她拆理妆发,锦绣则是搂着林瑾宁白日穿过的衣裳送到正在外间待命的收理丫鬟手里,使她拿去浆洗,故而林瑾宁一喊,锦绣就连声应了,又赶紧快步进屋。
“小姐。”
“我倒险些忘了问,今日母亲怎么说?”林瑾宁一边闭目由锦素为她梳头,一边问道。
见林瑾宁问这个,锦绣也不掩饰满脸的“大义凛然”,只直言道:“回小姐的话,夫人只说,那知远侯家的必然是平日作孽太多,遭了天谴,与旁人无关,自然也与咱们府上无关。”
“噢?”林瑾宁睁开眼睛,挑一挑眉一错不错的望着锦绣。
见林瑾宁望过来,锦绣脸上的正气愈发重了,只见她极其坚定道:“奴婢也是这样想,想必是天上哪个神仙见不得知远侯家作孽,平白祸害了两个好好的女孩儿,故而特意出手整治一番,并非是他家被什么人牵连,亦或者是被什么人记恨的罢。”
“很是,都是他们自己作孽呢。”
林瑾宁转回来,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影子嘲讽一笑。
可不是,此事除了天知地知,旁人么……
此事与林家、杨家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仅仅只是那邢御史偶然发现的知远侯家的罪孽罢了。而那张琴馨,更是与此事没多少关系,除了“无辜”被人传出命硬的名声之外,以后至多不过……名声不怎么好了,嫁人以后过得也不怎么好罢了。
只是原本林瑾宁还想着等自己日后羽翼丰满了再报前世之仇呢,却不想竟是在此番阴差阳错之下便狠狠打击了这害她至深的知远侯府一家人。
可见真是命数!
欠她的,终究要一点一点还给她。
“小姐。”
原本走神的林瑾宁被锦绣的一声轻呼给唤了回来。
“怎么?”
“夫人还说……”说到这里,锦绣略微尴尬了一下,见林瑾宁盯着她呢,只好硬着头皮道:“夫人还说……还说……‘那个小丫头片子,她得了春魁的事也不回来说一声,竟是叫我从她舅母听说那里方才知道的,只前几日太忙乱,却是忘了与她算账了,你此刻且回去问问她,是不是自觉翅膀硬了,什么事都不消告诉我这当娘的了!’”
听见锦绣转述,林瑾宁也尴尬了一阵,只一通静默,方才干脆转移话题道:“明日记得提醒我给三皇子回礼,锦素守夜,你先下去休息罢。”
“是。”锦绣一福身,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夜已深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林瑾宁却怎么也睡不着。
原本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惹得林瑾宁累得不成的上午她们姐妹两被赐婚,阖府又换衣裳又焚香的折腾一阵去接旨;下午杨蕙也被赐婚,又要打发去杨府送贺礼的人也捎上她一份儿;后来林瑾瑶又过了来,与她说了一阵话。
这样算起来,林瑾宁今日这可真是一天都不得闲,相比起平日可谓忙乱了不止一点两点。只不想这样忙累一日,等好容易到了晚上,她却失眠了。
林瑾宁此刻心里真是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个儿怎么会要嫁给三皇子了?且莫说更不曾想到,今日赐婚的当日,三皇子就送了东西过来。
在林瑾宁的印象中,三皇子一向是个怯懦又不敢惹事的样子,他明明是四皇子的兄长,却一贯以四皇子马首是瞻不单单因为他的母妃赵嫔常年在环贵妃手底下混日子,更因为他自己似乎也没有一点儿野心。
故而,前世哪怕四皇子一党尽数垮台,便是闵大首辅一家也多多少少受到清算,可他的照王府却并没有受到多少波及因为新帝一脉的人都知道,就凭着三皇子这样一个无论被什么人鼓动,都完全不敢做什么、恨不得缩到壳子里去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对新帝产生任何威胁的。
不仅因为没能力,还因为不敢,就是别人给他铺好了路,他都不敢往上踏。
就这样,在众人的轻视鄙夷之下,三皇子的照王府居然也就平平安安的完整存留下来,而没有在这权利交替中有什么太大损失。
原本前世惯爱争强好胜的林瑾宁是颇为看不起三皇子这个性子的,但如今的林瑾宁却对此很满意。
由着三皇子这个性格,几乎可以使得将来的照王府处在一个不败的地位上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他都注定不会得到重用,自然也就不会被人记恨,如此一来,林瑾宁自然可以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再加上如无意外九成九要做皇后的林瑾瑶的庇护,林瑾宁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日后能够有在京中横着走的资本。
况且,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若三皇子依旧如前世那样,连纳妾都不敢的话就怕是别人的探子于林瑾宁也有偌大的好处啊。
这样一想,依着林瑾宁来看,这司瑁比之陈治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看来还是要早早与他培养感情。林瑾宁想。
需知原配嫡妻的身份本就不一般,若林瑾宁能牢牢抓住司瑁的心不似前世司瑁王妃于氏一般惯会作妖那将来的整个照王府,她还不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林瑾宁那碍于形式沉寂已久的好胜之心又稍稍冒出了头。
看来,明日还是直接写一幅《凭栏调》送过去罢。
第二十六章 赐婚之后
次日,天气尚好,不说阳光明媚吧,也好歹称得上晴空万里。
林瑾瑶昨日就听说三皇子给林瑾宁送东西的事情了,只不过因当时天色已晚,未免吵到林瑾宁休息,林瑾瑶这才勉强按捺住满心的不愤,思绪万千的睡了。
一直等到今日早晨,估摸着林瑾宁也该醒了,她才领着花落云舒两人紧赶慢赶的往凝霜阁而去已经知道姐姐定了亲是一回事,可一错眼没看住姐姐就要被狼叼走,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林瑾瑶赶到凝霜阁时,林瑾宁才将将用过早膳,正站在一个倚窗的桌子前认真的书写着《凭栏调》。
这《凭栏调》,原是数百年前一位极为有名的名叫杜葛的诗人所创的诗体,是为五言诗,全篇共二十二行,一百一十字。因为当时那诗写的是女子出嫁前的种种闺思,故而在之后百年间,所有以《凭栏调》为名的诗,俱是闺思之诗作。
而至今这么多年以来,这些诗名相同的《凭栏调》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前朝定犀皇后高氏所作的。
“高氏有好女,嫁作凤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