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手指刚一停顿,江云昭又道:“四婶给咱们送了东西后,娘都会给她再送些东西回过去。二婶那边可好,要了我们这许多好物过去从来不肯回礼就也罢了,上次我问珊姐姐讨要一副字帖,她都不肯给我!”
这事儿她早已不记得了,还是刚刚在路上的时候,红缨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她听到了。
看着女儿怨愤的样子,秦氏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做人最重要的是亲情,那些个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多点少点又有什么打紧?”
见江云昭依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秦氏莞尔,抚了抚她的头发,“咱们的昭儿长大了,知道爱漂亮了。也罢,你自己的东西,不愿给,就不要给了。至于你四婶那边……”秦氏想了想,问身边的红袖:“上次铺子送来的那支金镶玉的簪子,你可是收好了?”
“就在妆奁里搁着呢。”
“你去给四夫人送去。就说……”她看了眼江云昭,“就说七姑娘觉得这个簪子的颜色正配四婶的那身衣裳,让你送去的。”
……
宁阳侯府张灯结彩,人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今日是侯府里的那对双胞小少爷的百日宴,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大家虽忙得团团转,可看着府里的热闹景象,大家心里着实高兴。
厨房内,厨娘们正边闲聊着边手上忙活不停,突然,坐在门边儿择菜的孙嫂站了起来,喊道:“吴婶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屋内众人一听,忙搁下手里的活计,涌了过去。眼见一个四十多岁打扮体面的瘦高妇人走过来,大家便笑道:“哟,稀客稀客,赶紧进来。”
吴婶去到里面,打量了下屋内,挽起袖子说道:“菜都抬过来了?我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不。”
“唉怎么还敢劳烦您呢?您现在可是夫人院子里的体面人,这点儿小活儿,我们几个就成了。”
“说什么浑话!今天是小少爷们的百日宴,我就算做得再多,那也是应该的!怎当得起‘劳烦’二字?!”
吴婶一通呵斥下来,厨娘们不敢再多言。
看气氛冷了下来,吴婶说道:“我不过是看着主子高兴,想要显摆显摆自己的手艺。今日小厨房不开灶,我就想着过来烧几道菜,也算是给小主子们庆祝了。”语毕,又笑着拎起一尾鱼,“嗬,这鱼可不小。说起来,糖醋鱼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了。要不,这个交给我?”
她皮肤白净脸盘较圆,笑眯了眼的模样看上去似弥勒佛一般,透着一股子乐呵的亲近之感。
吴婶素来平易近人,就算去到宁园单独伺候大房,也从来不曾忘了大家伙儿。这一番活络后,大家就也不再拘束,各自忙活起来。
吴婶边收拾着鱼,边悄悄看着周围的动静。
刚刚蔻丹那丫头跑过来说,姑娘请她来帮忙看着厨房,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寻由头制止。
自家侄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虽然看上去有些迷糊,但是对主子绝对没二话。因此,蔻丹说是姑娘的意思,那就肯定是了。
只是吴婶想不明白。
姑娘为什么要注意厨房?
这里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
☆、第4章 初现
前世这一天的夜晚,江云昭终生难忘。
弟弟们过百日,欢乐喜庆的一天过后,入夜,爹爹和娘亲突然腹痛不止,面色发青。连夜请了好些大夫来,忙活了一整晚,都没能奏效。
幸亏第二日一早来了一位姓袁的大夫,给爹娘灌了好些个不知名的汤汤水水进去,引得他们呕吐了半晌,这才捡回一条命来。但终究伤了底子,再也起不来身。余下的日子,也只能靠药材养着,躺在床上度过了。
彼时八岁的江云昭依然有些懵懂,但大她四岁的哥哥却是心中有数。在仔细询问过父母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和妈妈后,江承晔寻了江云昭,悄悄告诉她,爹爹和娘亲身上没有外伤。致命之物,必然是从口中进去的。
思及这一点,现今的江云昭心中一凛。终究不够放心,悄悄跑去厨房附近,静静地观察了会儿。
见到吴婶虽然在与众人说笑,但是眼神清亮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相熟的人家已经到了侯府道贺,江云昭不好在这里多待。若是动静太大引了有心人的注意,更是麻烦。虽心里挂念着,她也只得狠下心来朝着花园那边行去。
笑语声从花园中远远传来,隐隐可以辨出其中一个爽朗开怀的笑声。
江云昭不由自主就弯了唇角,快步走了过去。
守在园子侧门的红螺正急得跳脚,眼见江云昭过来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边伺候着江云昭往里走,边低声道:“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儿。刚刚夫人问起来,奴婢只敢说您内急,旁的一句也不敢多讲。”
“不过是看路上的花开得漂亮,给弟弟们采了几朵。”江云昭说着,将手里的花递给红螺。
红螺接过后,将花瓣凑到鼻端仔细闻了闻,这才说道:“姑娘,这花香味儿太足,可不能给小少爷们玩耍。等下奴婢找个瓶子插起来好了。”
江云昭侧过脸望了她一会儿,说道:“还是你细心。那就听你的。”
刚走到花厅门前,江云昭就听到一人笑着说道:“这两个小东西,实在好玩,真是招人疼!”
她忙迈步进了屋,惊喜地道:“大舅母!您来啦!”
罗氏正逗弄着那对双胞胎外甥,听到女童的轻唤,就循声看了过去,“一些日子不见,昭儿又长高了不少。”
罗氏伸出手将江云昭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身边几位夫人说道:“姑娘家果然是一天一变。过年时候才刚见过,如今再看,不仅漂亮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
江云昭一直很喜欢这位性子直爽的大舅母,这时乍一看到,难免惊喜。只是被罗氏一通夸,她到底有些羞涩,便转向母亲身边另外一位妇人,行礼唤道:“二舅母。”
赵氏的面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看到江云昭羞赧的模样,她的笑容又深了两分,“是精神了不少。”
前世秦氏病倒后,秦家也曾怨过江家。可亲眼看到江家的顶梁柱侯爷病得比妻子还要重一些后,性子敦厚的秦家人再也说不出怨怪的话来,只是与江家不如先前亲厚。待到二房与三房一起主持中馈后,二夫人和三夫人底气更足,见了罗氏和赵氏也没甚好脸色,两家来往得就更少了。
江云昭望着两位舅母时眼中的神色很是眷恋,赵氏发现了,牵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温和地拍了拍。
她这一动作,旁边的罗氏就也看到了。瞧了江云昭一眼,罗氏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说罢,也不待江云昭说话,当即扭头对秦氏说道:“你可不能有了两个小的就忽略了昭儿。姑娘家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母亲提点的时候,你若没空,就让她来明原府,跟我住着。”
一旁的赵氏忍俊不禁,说道:“前些日子嫂子与我说想将昭姐儿拐到家里养着,如今可算是寻到借口了。”
诸位夫人不由都笑了。
江云昭不经意间转眸朝门口看去,正巧望见帘子微微动了下,蔻丹快速探了下头又快速缩了回去。
她知晓是蔻丹有事要禀,正想寻了由头出去,不料秦氏也瞧见了蔻丹,扬声问道:“怎地那样鬼祟?有何事不妨大大方方进来回禀。”
见母亲话语中透出些微不喜,江云昭忙说道:“蔻丹,进来回话罢。”
蔻丹低眉顺目地走进屋中,行了礼后方才说道:“姑娘让奴婢寻的那只翡翠镯子,奴婢找了许久也没寻着。所以想来问问姑娘这两日镯子可曾经过他人的手。”
听了她想出来的这个借口,江云昭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般说,岂不是会让人以为她做事不够妥帖?居然连姑娘最心爱的那个镯子搁在哪里都不清楚!
果然,秦氏一听到这话,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江云昭忙赶在母亲训斥前开了口:“上次我拿了那镯子戴了会儿,许是顺手搁在别的地方了,这就与你去找一找。”又朝着诸位长辈行过礼道了声失陪,这才离去。
待到出了安园,去往无人的角落处,江云昭方才低声问道:“可是吴婶那边有消息了?”此时已经临近午宴时分,那些人若是要动手,绝不能再晚了。
蔻丹点点头,说道:“姑姑逮住了个鬼祟的丫鬟,锁在了雅园的柴房,就等姑娘过去问话呢。”
“抓住的是谁?”
蔻丹迟疑了片刻,说道:“姑娘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江云昭的心沉了沉,“嗯”了一声,朝着雅园的方向行了十几步,又改了主意。
“走。我们先回去把那镯子带上。”
雅园本也是侯府的一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