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学画的少女尽是高门的小娘子,其间有卢氏崔氏等等,她们都见过淮北王和王妃,早已经上前来行礼。而这时捷儿也一脸平静地上前向卢八娘介绍,“母妃,这正是我们画苑的陆画师,刚刚你看到的仕女图就是她的画作。”
对于捷儿迟到的补充,卢八娘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又让陆画师和来见礼的小娘们赶紧起身,笑道:“你们只管去画,我们也要回去了。”
捷儿亦笑道:“陆画师不必多礼,父王和母妃只是来看看画苑。”
陆画师闻言起身向淮北王夫妻拜别,“那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了。”说着带着众位学生一同向池塘边专为作画所设的凉棚去了。
就在行礼间,卢八娘细看,只见陆画师虽然五官与画上仕女一般无二,但言谈举止间流露的风度又完全不同。相较画中人,陆画师少了柔弱,多了一份坦荡自若,神情散朗,正如明月之映幽夜,轻风之过松林。
卢八娘自己就是美人,她见过的美女不可胜数,天生丽质,端庄秀丽、活泼可人、亦或有异族风
情,不过总归只为闺门之秀,只有眼前这位陆画师,当得起林下之风。
特别是得知自己和十七郎的身份后,神情没有一丝的变动,比起她身边的那些兴奋的小娘子们,真是一派闲看落花流水之意。
卢八娘登上马车后还若有所思,坐在一旁的司马十七郎笑问:“你在想什么?”
“自然是画苑,觉得我们的捷儿也大了。”
“是啊,捷儿以郡王尊开了清荷画苑,不但显出了淮北的文采风流不逊于京城,又以此表明他专心画学无意仕途。光明磊落,大气浩然,就是有人看不惯画苑,也不敢做些什么,倒与孟表兄行事有些相似,不过手段却远远高于他。”
是啊,捷儿什么都算到了,就连父母也被他骗了。他之所以建清荷画苑,上面的原因都有,但是最根本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陆画师。
卢八娘可以肯定,清荷画苑就是捷儿为陆画师所建。
第247章 母子二人共守秘密 祖孙三
就在当天下午,捷儿回了王府见卢八娘,小心翼翼地问:“母妃,你是不是猜到了?”
卢八娘微微一笑,“愿意告诉母妃就说吧。”
“我陪哥哥去孟府时,无意间看到了她的一幅画,还以为是一位老先生所做,就请了她见面,结果没想到她那么年轻,而且谈起画来特别投机。后来哥哥和表姐开始躲着我说悄悄话,又让我帮他们挡着舅母,我就无聊地找她说话。”
“她教我怎么画人物,特别是飘逸的衣带和眼睛的神采,而我则教她画静物,还有调色。母妃一定能看得出,她的画风与我们完全不同,而我们都很喜欢对方的画。”
“后来,我便从孟表舅那里探听到了她的身世,一下子就有了建一间画苑的打算。因为我不想她永远寄人篱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捷儿跪坐在母妃的膝前,将头靠到母妃的身上,很平静地慢慢讲述起来,“她其实是柴氏女,冒姓陆。”
我听说还在当今皇上即位前,柴家因为谋逆男丁尽诛,妇孺皆被发卖,她的母亲因为是陆氏女便得以逃回陆家,过了些日子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她。幸亏生下来是女孩,陆家家主才在她母亲的拼命恳求下同意保住了她的性命。
她被记在陆家一位叔叔的名下,但其实一直跟着她母亲生活,也随着母亲改嫁过,但最终还是与成了寡妇的母亲又回了陆家。就在她到了成亲的年纪时,陆家正好为皇上所忌,她就成了陆家拉拢有兵权的孙家的工具,给孙家久病的儿子冲喜。
结果,她刚嫁过去没几天,孙家的儿子就死了,她守了寡。这时候陆家还是倒了,被流放出了京城,而孙家呢,也对她变了脸,想让她殉了死去的丈夫。
本来孙家已经将她关到了一间屋子里,准备饿死她,可是她却想法子跑了出来,找到她的寡母。两个无依无靠的妇人,为了生存只得在外摆摊卖画,受尽了欺凌,碰巧她们遇到了孟表舅。孟表舅可怜她们的遭遇就将她留在孟府,请她们教授表姐和表妹们。
她的母亲到孟府没多久就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孟表舅虽然仗义,又慧眼识才,可是毕竟是男人,内院的事也管不了太多,她在孟府也受过不少的委屈,听说孟鹤就多次纠缠她,她誓死不从,后来又有慧表姐帮忙,才在孟府里立了足。
捷儿平平淡淡的语气里透出无限的心痛,“我对哥哥流露了要建画苑的意思,哥哥和慧表姐都非常赞同,慧表姐还把她推荐给我,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卢八娘听到这样的故事,心里也觉恻然,但还是向捷儿道:“你哥哥现在还以为建画苑是他帮你想出来的主意呢?”
“是,是我故意引哥哥和慧表姐的,因为我想瞒着大家,”捷儿羞愧地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他又抬起来看着母妃,“不过,我确实认真想过,建画苑对淮北王府是有利的,对哥哥也是有利的,还能帮我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我虽然骗了哥哥,但是决不会做对不起哥哥的事,”捷儿摇着母妃的腿,“母妃,你能帮我瞒着父王和哥哥吗?求你了,母妃!”
卢八娘有了猜测后确实没有对司马十七郎和旭儿说,但是她不可能就此答应了捷儿,只是温和地问:“你想好了将来要怎么样吗?”
“母妃,我们在一起除了谈画,什么也没说过!就连她的身世都是我从孟表舅和慧表姐他们那里套问出来的。”捷儿急切地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真的!”
看平时云淡风清的捷儿急赤白脸地解释,卢八娘心里略有不忍,“母妃当然信你,只是你长大了,做事总该有个章程。”
“其实我早想好了,既然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会奢求,只这样,能在一起作画就很好。就是我回淮北了,她在京城,我们也可以共同对着一轮明月作画,与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捷儿说罢,再恳求地望着卢八娘,“母妃,别告诉父王和哥哥,我不想让他们又添烦心事,他们已经够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