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月走下台阶,看这十几个人问,“你们谁识字。”
有三个丫鬟举了手,谢满月的视线落在中间那个身上,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圆嘟嘟的十分讨喜,“就你吧。”
之后谢满月又挑了三个,挑完之后人由夏堇带下去,谢满月回到了内屋捱到谢老夫人身旁,“祖母,我挑完了。”
“可还中意。”谢老夫人搂着她,谢满月点点头,“挑了个识字的,她可以陪着我去姑姑那儿,还找了两个力气大的,每天早起端水做活,不能太病弱了,最后我还挑了个机灵的。”
听着她童言稚气的话,谢老夫人笑着打趣,“你怎么知道她机灵。”
“看她眼睛啊,祖母,她眼睛转啊转的那么灵活,肯定机灵。”谢满月说的一脸笃定。
谢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脸,“对,我们满月啊也是个机灵的,看这双眼睛,最机灵。”
“李妈让我给她们取名字,我认字还不多。”谢满月后来想了想,春耕有农忙,家里都是照着时节来的,干脆就用节气给四个丫鬟取了名。
谢老夫人听她掰着手数着,还是挑着最好听的给她们取名,笑的合不拢嘴,抱着她连连说着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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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带去玉溪阁的人就这么定了下来,陈氏那边其实也安排了人,只不过经由到了谢老夫人这儿都给回了,往后是贴身照顾的,自然得是先认了主的好。
第二天一早谢满月就带着这个取名为谷雨的小丫鬟去了栖凤院,谢青衣早早就准备妥当了,阁楼里焚了淡淡的檀香,谢满月一进去,没瞧着桌子上的笔墨,却看到那儿架起来的两架古琴。
“往后隔天教你习字,这之中我教你琴棋书画,学一段日子你总能挑着一样喜欢的,届时再给你请师傅回来。”谢青衣觉得侄女很聪明,既是聪明的就不该浪费了,能培养出一些才识来最好不过。
可谢满月看着那古琴却有些发怂了,认字她本来就会,装着不会学的快一些,不日就能赶上,可这琴棋书画,过去可真是把她折腾的不轻。
抬起头看谢青衣,谢满月喊了她一声正欲拒绝,谢青衣已经过来拉起她的手走了过去,让她坐下,牵着她的手覆在了古琴上,指尖一勾,清脆悦耳声响起,谢青衣看着她一双生的漂亮的手,怀念着口吻,“你这双手和你娘的很像,我还记得当年家宴时,你娘弹着一曲西风月,你爹他吹箫伴奏,那一幕,至今难忘。”
谢青衣对谢满月充满了期望,仿佛是要她成为兼备父母德才之人,松开了谢满月的手,谢青衣坐到了旁边的墩子上,双手轻落于琴上,第一声出,继而那乐声如流水一般从她指下跃现。
一曲毕,炉子里的熏香还在冉冉升起,余音绕梁,谢满月低头看自己手下的古琴苦笑着,这回是真逃不过去了啊。
屋外一个丫鬟匆匆入内,谢青衣神情微凌,“不是吩咐过了,不许进来打搅。”
丫鬟低着头,声音很轻,谢满月还是听见了,“小姐,听闻那康王府请了人前来送帖子了,是替康王府二公子来的。”
谢青衣带着丫鬟到了阁楼外,余下的话谢满月听不见了。
再见到谢青衣进来,她已经是如常的神情,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诗集交给满月,“今天先到这儿,你拿回去看看,明日还是这时辰过来。”
谢满月乖乖起来,带着谷雨离开了栖凤院,回到梧桐院时,谢满月见到了到访的客人,康王府金家二房的夫人。
分家后金家大房继承王府,二房留在兆京,齐府那帖子也是金夫人送过去的,眼看着等了好几天,金夫人干脆到谢家来拜访这一趟,饶是求娶,诚意也得足一些。
谢老夫人让谢满月和金夫人问安,之后何妈带着她回了内屋,门口和堂屋也只隔了屏风,堂屋中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谢满月的耳朵里,她干脆拿着诗集,直接坐在了门口附近的桌子旁,要听也得听全了才是。
何妈笑着替她把点心端到了桌子上,谢满月举起诗集,眼神在书上,耳朵可紧向着堂屋呢。
康王府的诚心求娶的态度也是让谢老夫人觉得舒服,打听来的人品秉性都不错,又和谢侯爷商量过得知这其中利害,谢老夫人看着金夫人,“咱们都是盼着好的,你且先回去。”
这算是半应下了这件事,金夫人笑盈盈的又和谢老夫人聊了些其它,留下抬过来的上门礼,离开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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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两家人都觉得这婚事能成时。
金夫人前来拜访的第四天,谢老夫人准备着派人去齐家和齐老夫人知会一声,由她出面去应这事时,一直安静什么都没说的谢青衣忽不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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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好女婚嫁难(下)
? 其实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在一年前,谢青衣刚刚及笄时就有一桩很不错的婚事摆在谢家眼前,门当户对不说,男方秉性还十分的好,家中有祖上传下的规矩,娶亲七年无后方可纳妾,可当时谢青衣也没答应。
梧桐院的堂屋内,谢青衣坐在那儿,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十分端庄气质,可眼底的坚持也是不容置疑,她看着谢老夫人,“娘,女儿觉得这康王府并不是什么好归宿。”
“嫁的不是康王府,是康王府的二公子,将来那康王府也是由世子继承。”谢老夫人劝着她,“青儿,娘何时不为你好,这婚事错不了,年纪轻轻的有这作为,又是个肯担当秉性好的,将来也是会待你好。”
“他是个有担当的。”谢青衣不否认康王府的二公子这品德,却又摇着头,“他让卖身葬父的姑娘留在府中,虽说没碰也没说要纳妾,可是娘,清白姑娘在他府上一住就是一年多,他到底是要自己纳了做妾还是要把人家给嫁出去呢。”
短短四五日的功夫,谢青衣就把康王府二公子的为人给打听了个透彻,连着外任这两年的事儿都给打听了清楚。
谢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她和女儿的看法不同,“这不正是说他是个心善的,早时金家夫人也说了,那姑娘如今十三四的年纪,明年回来是不会带来兆京,寻个合适的人家给点嫁妆就嫁了,没想纳妾。”
“娘,若是她定是要跟着来呢,他是不是就也随了她带回兆京,若是这姑娘寻死觅活要留在府中,最后不也随了她。”谢青衣神情淡淡的,说的并不是关乎自己的事,“娘,善心是没有错,但也有分寸,一个男子独身外任,起了善心施了银两那是好事,但不该姑娘在门口求了就让她进府,不该姑娘不肯走就继续留着,那只是一个罢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呢。”
康王府二公子初到时见到这可怜的姑娘卖身葬父,起了善心就给了些银子,让她安葬了父亲,结果这姑娘就上门来报恩了,说是做牛做马都愿意,怎么赶都赶不走,金世靖就把她留在了府中当差,那姑娘不愿意走,他也就任由她了,这听着也不是一件大事,只是谢青衣说着说着这就变成了一件大事。
“青儿,后院大事都是主母做主,留谁不留谁都是你说了算的。”一家后院,主母要发落一个丫鬟还不是直截了当的事,谢老夫人觉得女儿看的地方太小。
谢青衣却觉得这能延伸出来的问题太多,“娘,就因为这个,往后亦是要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在女儿看来,康王府二公子人虽好,却不是个果断的人。”
谢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谢青衣,随后叹了一声,“青儿,他们都入不了你的眼,你究竟是想嫁什么样的人。”
人无完人,鸡蛋里挑骨头的哪里还能选出中意,谢老夫人又不愿意逼着女儿出嫁,这年近四十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闺女,夫妻俩心尖里疼着养大,到头来,为这婚事可愁了一头白发。
“娘,女儿的要求并不高。”谢青衣端着杯子,起伏的姿势优雅动人,“像三哥待三嫂那样,若是不如意的,女儿宁肯不嫁,若是家中因为我尚未出嫁影响到初华她们的婚事,我可以立女户。”
堂屋里半响都没有动静,谢老夫人恍若一下老了几岁,最终摆了摆手,谢青衣起身行礼,离开了梧桐院。
片刻后谢满月才冒着头从屏风后出来,见谢老夫人懒懒的靠在那儿,轻手轻脚到她身旁,挨着她坐下。
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伸手揽住她,“都听见了?”
“没听全。”谢满月诚实的点头,祖母和姑姑说话的声音并不轻,她想不听见都难。
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往后你啊,可不能像你姑姑,更别像了你爹,这些性子都是随了你祖父,一个比一个厉害。”
“姑姑说爹和娘都很优秀,让我好好学呢。”谢满月一说完,谢老夫人笑了,“这不假,就是你爹那性子,要不是遇上你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你。”
“姑姑是不是觉得康王府的二公子不好。”姑姑有多挑剔谢满月这一月多来早就体会深刻了,就是喝的花茶之中连多半寸的杂梗她都不乐见,凡事都想要追求尽善尽美的姑姑,在选夫婿上更不可能马虎了事。
“她啊这么多年就夸过几个人好,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你爹,还有一个是云游的诗人,如今早已归隐山野去了。”
“姑姑一定是先看到了康王府二公子不好的地方,然后她就看不到他好的地方了。”谢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以前隔壁柱子家捡来一只跛脚的猫,柱子嫌它跛脚就把它扔了,其实它可会抓老鼠了,但是柱子觉得它跛脚了就比不过别的猫,不肯要它。”
谢满月的比喻显得粗糙,但也就是这么个理儿,盯准了不好的地方就难看到别人好的一面,而缺点是可以无限放大的,到最后便不能容忍。
谢老夫人慈爱的摸着她的头,语气轻和,“就算是当今圣上都不是尽善尽美之人,待你长大了,好的坏的都得看,这边看,还得权衡着,利弊之处都放心里,好好琢磨。”
“祖母您不用担心。”谢满月起身替她捏着肩,“您说爹也是挑剔的,他就遇上了娘,姑姑也一定能遇上如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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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老夫人还是派人去齐家送了话,婉拒了和康王府的婚事,这边谢满月终于求的谢青衣带她出去,晌午出门,坐着马车谢青衣带她到了集市河畔的一间茶坊。
连着许多个好天气,趁着这时候游河的人也不少,从茶坊楼上往下望能看到许多租船游河的人。
过了一会儿,门口那儿有响动,一个装扮明丽的姑娘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两个丫鬟,看到谢青衣已经到了,笑着坐下,“刚出门时遇着些事,这才迟了。”
“我也刚到。”谢青衣替她斟了一杯茶,秦可蓉端起来看向谢满月,“你就是满月吧,青衣和我提过两回,你也别叫我姐姐,叫我姑姑得了。”
谢青衣嗔了她一眼,“就喊姐姐,叫我占了便宜。”
谢满月难得看到姑姑这么开心,眼前叫秦可蓉的女子是二长公主的女儿明巍郡主,当今圣上是她的亲舅舅,父亲又是秦公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的很,和谢青衣十分交好。
秦可蓉看起来很好相处,和谢青衣说了几句即刻命人拿出了几个锦盒送给谢满月,里面放着偌大的两颗宝石,只打磨了边角,底下覆着可以拿出来摆放的脚,秦可蓉笑道,“拿着玩,我是俗人,没你姑姑来的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