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悻悻:“宝珠姑姑正在看卖花的货郎,都没认出我!”
爷爷闻言当即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小人家胡说什么呢!”
又赔笑道:“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乱说……”
小孩子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赵青含笑看向小孩子:“小哥儿是在城里哪个地方见到宝珠姑姑的?”
小孩子也知道美丑,见这么一个好看的哥哥带着笑问自家,便洋洋得意道:“就在小花枝巷那边啊,我姨母家也在那儿的!”
赵青又问了几句,问明了老人姓名,得知对方姓胡,是秦营惟一的外姓,心下便明白了——这胡老伯一家在城中见过秦宝珠,却因为是村中外姓,不想惹事,因此不肯多说。
他抬手拍了拍胡家小孩子的肩膀,吩咐弓手给胡家小孩子一串铜钱买糖吃。
小孩子拎着那串铜钱,张开豁牙的嘴笑了。
用过简单的午饭,赵青刚端起茶盏,蔡玉成便回来了。
他一下马便跑了进来,不顾满脸的汗,急匆匆行了个礼:“大人,秦家的亲家王家人今日一大早就带了讼师进城告状去了!”
赵青闻言放下茶盏,心知这件事情渐渐复杂起来了。
他沉吟一下,道:“即刻回城。”
见蔡玉成拔腿就要去集合人马,赵青便又补充了一句:“带上里正和秦德栓夫妇。”
下午睡起来,王氏派惠清雇了个凉轿,把温家姑母接了过来。
温家姑母到了之后,王氏先吩咐小厮去外面酒楼订一桌好席面,又吩咐慧珍慧宝去西边院子请二娘、三娘、四娘和五娘过来陪温家姑母说话。
没过多久,二娘董兰英、三房朱栀子、四娘马甜甜和五娘韩银儿便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丫鬟过来了,一齐围着温家姑母谈天。
因为已是傍晚时分,日头不像白天那么热了,王氏便吩咐人把酒席摆在了后花园的牡丹亭里,一时众人分别在铺设好的绣凳上坐下,说说笑笑吃起酒来。
三娘朱栀子先敬了温家姑母一盏酒,又敬了王氏一盏酒,笑嘻嘻坐下,仿若不在意地问:“大姐,姑母来家了,怎不命人去接老爷?”
王氏默然。按照慧雅的计划,朱俊可是不能回家的,回家了韩银儿还会偷惠林?
慧雅在一旁侍候,她知道后日是朱栀子生日,按照府中规矩,生日那日朱俊是要去朱栀子房里陪朱栀子一夜的。朱栀子大概是怕朱俊不回来,她的生日过得不够体面。
想到这里,慧雅便端起描金酒壶给王氏斟满了酒,含笑低声道:“大娘,您不是说后日一早命人去接老爷么?”
王氏会意,含笑看向温家姑母:“姑母,你看栀子这小蹄子,她害怕您老人家的亲侄子不回来陪她呢!”
又看向朱栀子:“我的妹妹,你且放心,那一夜必不让你独守空房!”
朱栀子脸都羞红了,只是不依。
韩银儿翘着二郎腿正拈了一粒烤白果剥着吃,闻言冷笑了一声。
王氏和朱栀子都装作没听到韩银儿那声“呵呵”。
朱栀子状似羞涩地向温家姑母撒娇:“姑母,您看大娘淘气的!”
给王氏斟过酒,慧雅悄悄去换了一个赤金酒壶,过来给韩银儿斟了一盏酒,看着韩银儿不在意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韩银儿气不忿王氏和朱栀子造作,不待席终,就借口有了酒,不耐久坐,早早就回去了。
回到房中静坐片刻,韩银儿直觉浑身发燥,她叫了小玉进来,低声道:“你去叫惠林夜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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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深惊梦
? 蔡玉成集合罢人马,过来向赵青复命。
赵青立在秦营里正家大门外的白杨树下,低声吩咐蔡玉成:“你让付春恒带两个人,去寻秦营西边渡口摆渡的叶四郎,把叶四郎带回县衙。”他刚才装作和里正闲聊,打听到从秦营到王家庄渡河的话,方圆五六里地内只有一个渡口,摆渡人正是叶家沟的叶四郎。
蔡玉成答应了一声,点了两个做事靠谱的弓手,让他们跟着副班头付春恒去了,自己依旧跟着赵青侍候。
虽然接了秦德栓的状子,但是该做的巡视还是要继续,赵青骑着马带着人继续往前边的孙家沟而去。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孙家沟,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圆圆的落日挂在嫩绿的树梢上,给树梢镀上了一层胭脂红的光晕。
孙家沟的里正带着两个村民正候在村口,远远见县尉大人过来了,便笑容满面迎了上去。
在里正家院子里坐下后,赵青想起这位里正的老婆不爱干净,便看了丁小四一眼。丁小四机灵之极,当即领会了他的意图,笑嘻嘻地洗盏泡茶去了。
赵青见茶水还有些热,便随着里正去看孙家沟的麦田。
立在夕阳下的麦田边,赵青手里拈着一支麦穗垂目看着,状似无意地问孙家沟里正:“前段日子牵涉进孙大成一案的那个孙贵,如今怎么样了?”
里正忙道:“孙贵罪有应得,即使打死也是活该,小人原不该管的,只是小人族中老人发了话,小人没奈何,只得让人把他用车拉回了家……”
赵青淡淡道:“他家?我怎么听说他娘子行动不太方便?”
里正赔笑道:“禀大人,孙贵娘子前面的那个女儿,请了个女人看护他娘子,小人就让那女人把孙贵夫妻两个人一起看护了。”
赵青没有说话,抬眼看向满眼的麦浪,心道:慧雅如果知道她请的人顺带看护了孙贵,怕是心中不喜。
想到慧雅,赵青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慧雅巧笑嫣然的模样,心里蓦然变得柔软起来,那拂面的晚风也似乎带上了麦子清新的气息,中人欲醉……
一直到蛾眉月高悬夜空,赵青一行人才回了县衙。
赵青先让蔡玉成在县衙外面的客栈安置了秦德栓夫妇,又吩咐付春恒把摆渡人叶四郎单独看押。
待一切停当,他这才抬腿向东厅走去。
赵青还没进东厅,留守在县衙的丁小五就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宽肩细腰的锦衣青年。
瞥了锦衣青年一眼,赵青一句话都没有,径直进了东厅。
丁小五跟了进去,一边侍候赵青洗手,一边道:“大人,侯爷派了管家过来,除了家书,还给您送来了一个师爷。”
赵青卷起石青绢袍的袖子,淡淡问道:“师爷呢?”
见赵青进去洗手了,锦衣青年便跟了进去,双手环抱在胸前,正懒洋洋靠在书案上,听得赵青询问,便一脸惫懒道:“小青弟弟,所谓师爷者,正是区区在下愚兄我啊!”
赵青:“……”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默念一遍之后,赵青继续把手浸入了盛着清水的盆中,开始认认真真地洗手。
穆远洋见赵青洗罢手在方桌边坐了下来,便从丁小五手中把沏好的清茶接了进来,躬身奉给了赵青,英俊的脸上满是谄媚:“大人,请!”
赵青接过茶盏放在了方桌上,示意丁小五出去守着。
待房内只余下他和穆远洋了,赵青凤眼微眯看向穆远洋:“你又在东京闯什么祸了?”穆远洋身份贵重,等闲出不了京城,如今能够来到小县城屈就,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不得不出来避避风头。
穆远洋见赵青一脸肃然,便收起了脸上的惫懒之色,背脊也挺直起来,缓缓道:“我和一个世间最美好、最纯净的女子产生了真挚的爱情,我们——”
赵青几乎是和他一起长大,了解他发神经时特有的语言风格,当即打断他:“穆远洋,说人话!”
穆远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是聚秀宫林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