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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还巢 作者:我想吃肉

    元和帝将信将疑,并非怀疑张灵远欺瞒,而是觉得以张灵远这傻劲儿,傻的未必准。多少试一下吧,元和帝想,对张灵远道:“悟道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是丹鼎派,心思不要偏了。”

    你娘!怎么又扯到丹上来了?张灵远一个激泠,忙说:“贫道也是病急乱投医的。”又问要不要上缴张真人的用器——发豆芽时用的大铜盆。元和帝哭笑不得,还是接住了:“送来吧。”

    张灵远欢快地答应了,仿佛元和帝收了他的破铜盆他就能成仙了一般。元和帝心想,这个人真是天真烂漫,老天爷同情他,让他寿终正寝也说不定。

    张灵远却想:终于糊弄过去了,一定要传得满山香客都知道,我献了个铜盆儿,我教皇帝种豆芽不炼丹了!狠狠心,张灵远决定出点血,将自家道观珍藏的一张清心丸的药方给公开了,表明自己这是在积功德,一心求长生——在那之前,要先献给元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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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 君观作为丹鼎派的道统,促人成仙的金丹一枚也没有,济世救人的药方倒是有几个。清心丸只是其中一味,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卖得还特别好。张灵远以师傅纪念升 天周年的名义,将这药方一公布,登时赢得了许多赞誉。城内大小药房不好意思明着用,暗地里也研究,都叹这药方实在。

    太医院里也不敢随便给皇帝用药——他自己胡乱磕的除外——拿了清心丸的方子,胆战心惊地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张良心药方,很实用。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解暑有奇效。

    元和帝听了院判的汇报,微笑着转动院判呈递上来的药瓶:“知道了。以后宫里常备着吧。唔,清心丸……改个名字吧。”

    院判道:“还请陛下赐名。”

    元和帝提起笔来,笔尖在砚上荡了两下,在一张上好的雪浪笺上写下两下大字——仁丹。【1】写完了,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一样,对板子道:“将这个送去老君观吧。”

    板子挺高兴能暂时离开元和帝身边,寻了个匣子将这张纸宝贝一样地装起来,颠颠地跑出去派了自己的徒弟:“给你趟优差,去老君观,把这个赐给小张真人。”

    回来见元和帝心情正好,便说了采选宫女的事情,如此这般:“也是两位的一番心意,您……要不看看去?”

    元和帝唇角一抖,不大耐烦地道:“看那些做什么?”一提这个就想起伤心事儿来了,想要的纳不了,弄宫里来的能比得上心头好的没一个!看了伤心,索性不看。

    板子见他的脸色不好,不敢再催,只说:“可两宫给您添使唤人……收不收?”

    “随她们去办吧。”

    有 他这一句话,韩太后就开开心心给她挑中的三个少女要封号来了。元和帝不好拂了母亲的面子,一视同仁给三个全封了才人。闲极无聊,当天便临幸了一个,灯烛之 下,越看这面目越像是吴庶人。吴庶人在他面前放得开,眼前这少女却有些怯怯的,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更因这一份相似,勾起他年轻时的回忆,不免高看这少女一 眼,过不数日,即封为佳嫔。

    佳嫔复姓百里,与吴庶人脾性大为不同,元和帝初时觉得新鲜。等另外两个才人也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仨都是照着一个模子印的,还印得不怎么像,那模子现在正在冷宫里歇着。

    想明白之后,元和帝深感无味!更生出一丝愤怒来——这是要控制朕么?常年嗑药成瘾的人,一旦断了药,脾气就会变得暴躁,情绪也会不安起来。以前觉得是“贴心为我准备好所有我喜欢的东西”,现在就是“连老子睡什么样的人都要操纵”。

    韩太后莫名其妙挨了一枪,一个月没见着儿子的面。元和帝再看那盆豆芽,都快长出叶子来了,他还是什么都没悟到!一怒之下,他又跑去炼丹了。这一回不用张灵远了,他自己来。

    张灵远也乐得轻松,他正准备着参加师妹的于归之喜呢。鉴于瑶芳这次帮了他很大一个忙,给他打开了新脑洞,张灵远忒大方地送了许多贵重礼物。直到这个时候,瑶芳才知道,以前觉得老君观富,现在才知道它是真的富得流油!

    张灵远送了双份的礼,一份是以张真人的名义送的,一份是他自己的。从赤金宝石的首饰到绫罗绸缎,满满塞了两箱子,看得韩燕娘都傻眼了:“就算咱们帮着印了些药方发散,也不值给这么多添妆吧?这……有师兄给师妹添妆的么?你又不曾入道门。”

    瑶芳明白这是为的什么,对韩燕娘道:“只管收下,就当是我欠他的心情就是了。”

    韩燕娘嗔道:“人情债不好还的。”

    “您放心,我有数着呢。”

    “你 有什么数儿啊?我看这势头不对,好好的,发了仁丹的方子,又有传说他教圣上种豆芽,不要炼丹了。处处透着诡异。这么些年,我看这京城里的事儿,云里雾里 的,却弄明白一个道理——上头那些人,一根肠子恨不能拐八百个弯儿,就是不让你猜到里面的门道。可等出了事儿,最先倒霉的还是底下的人。要我说,物反常即 妖,不要沾。唉,你们命好,两个姑爷能顶事儿,你们自己别惹事就好了。”

    瑶芳唯唯,也不争辩,听韩燕娘作最后的“闺训”。韩燕娘 的经验很实用,中心思想是:拿住了姜二,以后就高枕无忧了,当然,婆婆妯娌也要处得好了。但是,如果有矛盾了,只要不是姜二有明显的错误,那还得站姜二那 一边儿。以及:“别跟你那头嫂子争什么权,说句话你别难过,那个家,是人家的。你能帮衬就帮一点儿,也犯不着将那个当成自己兜里的东西了。有那功夫,经营 好自己的嫁妆。”

    瑶芳右手捏着左手上戴的一枚宝石戒指,轻轻旋着,笑道:“我跟二郎也商议过了,是一家人时,不藏私。分开了,咱们也不恼。要欺负我,不行!”

    韩燕娘道:“唉,差不多就这样儿吧。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呢,强要一视同仁,将那以后就不是自己的家当成自己的一样操持,也难。有分寸就好。人呐,要是不投缘儿,远了香,近了臭。别强求。”

    “是。”

    “你跟你姐姐还不一样,她上头没婆婆,旁边儿没妯娌,你行事得小心些。但是有一条儿,能咬住了就别松口!”

    瑶芳精神一振:“您说。”

    “别叫他纳小!”

    “噗……”

    “你 笑什么呀?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呐?旁人家里,人丁兴旺是好事,搁宗室那里,人口多了能穷死!不是我小心眼儿,缺儿子的时候,庶子也是子,儿子多了,唉…… 愁死人!旁人家里,怕的是后继无人,这上下宗室总有十万了吧?缺不了人!别人家嗣子还有不讲良心的,宗室人家,你就是诰命,谁也欺不了你。”

    韩 燕娘以前从不与瑶芳说这些,这回这话说出来,略毁形象。她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千万不能吃亏啊!能说的,我跟你婆婆讲,你也是娇养长大的,受不了气。记着 了,有时候不能为了一个贤良的名声儿,把实惠都丢了,自己咽苦水儿。都说我悍,可你看我过得如何?比起,”咬咬牙,“比起低眉顺眼,全听你爹的,怎么 样?”

    瑶芳笑道:“您说的是。”

    韩燕娘道:“哎呀,说得太多了,不说这糟心的事儿了。说起来,还是做姑娘的时候轻松。来,换上那一身儿给我看看。”

    瑶芳从善如流,也很乐意换上大红的嫁衣。不过她有诰命在身,凤冠霞帔,一些需要自己准备的东西就撤了下来。因她这癖好,除了颁发定制的那些行头,旁的全使大红绸缎,一片红彤彤的,更衬得肤白胜雪,乌发似漆。

    韩燕娘看了便拍手笑道:“二郎好福气!赶明儿到宫里拜谢天子,满宫的人都能被你压了下去了。”

    瑶芳:……一点也不想见那个货,肿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个名称来历是我编的!千万表当真!切记切记!记糊涂了概不负责!

    乱嗑药的人脾气不敢保证呐!

    ☆、第110章 曲折的新婚

    ?纵然经历两世,哪怕看惯风雨,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正正经经大红花轿抬进门,三书六礼聘回家,拜堂见公婆,三朝回娘家。一桩桩一件件,都能令她兴奋得浑身颤栗。与此相比,嫁妆什么的,实不足道。

    她 不关心,并不代表家里人就不上心了。闺女的嫁妆,也是家里的脸面。见瑶芳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自罗老太太,下到容七娘都在犯愁:呆成这个样子,可怎么是 好?在自己家里,有这样一个不争的姑娘,那是福气,换一个天天争一口吃的两件衣裳的,天天鸡吵鹅斗的,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可这样的一个姑娘,要嫁出去, 你又得担心她吃亏了。

    于是罗老太太、韩燕娘、抱着闺女回娘家串门儿的丽芳,连同容七娘,一齐上阵,必要叫她的脑筋灵光一点。至少,得清知自己有多少嫁妆,别稀里糊涂地什么都不知道。

    哪 知道不管什么人跟她说话,她都坐那儿傻乐,眉梢眼角透着笑意,说什么她都不恼,讲什么她都点头。就是看起来不走心!不得已,韩燕娘想起贺成章来了,趁着他 旬日放假,让他跟瑶芳谈一谈。贺成章知道妹妹的底线,心说,她的问题并不在这些鸡毛蒜皮上头,只要姜二能受得她的来历,那什么就不是问题。

    为安韩燕娘之心,他还是装模作样跟瑶芳恳谈了一回:“绝不许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事情了!”得到了保证,他便回去向继母复命——都讲好了。

    第二天,韩燕娘再去给瑶芳上课,发现她依然故我。韩燕娘愁得要命:“我看你跟二郎认识这么多年头了,都是他围着你转,又不是你千方百计想嫁他,终于如愿,何至于这么、这么、这么个样子?”

    瑶芳终于回了一点神,唇角还是上翘着的:“您不知道。我高兴。”

    韩燕娘急得直跺脚:“知道你高兴,你当然高兴啦!新嫁娘要是不高兴,父母怎么会让你出嫁呢?怎么着也得给你挑个能叫你高兴的人儿啊!可咱能不能别光顾着开心了?”

    瑶芳笑道:“还有什么事呢?”

    “到时候要做什么,你还记得么?”

    瑶芳讶然道:“到时候我只管往轿子里一坐,还要做什么呢?在家里领了训,登轿,到了那一处,拜堂。给尊长见礼,给仆役发赏。然后将自己的嫁妆一收,人一管,旁的事儿我也不操心,依旧过我的日子就是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家里到底姓姜,比咱们家还省心呢。”

    韩燕娘脱力地倒在引枕上:“无量天尊!”

    瑶芳捂着嘴儿偷笑。

    韩燕娘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可记着了,到了婆家,对你婆婆可不能这么不小心。”

    “您放心,不会的。”真的,只要正正经经拜了堂,名字记了玉牒上,堂堂正正做了姜长焕的妻子,她的心就能安定下来。以后的事情,都好讲。

    韩燕娘带着满心的喜悦与忧愁,又夹杂着丝丝怅然:“可一定要过得好好的啊。看起来二姑爷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可别当这个是应该。小时候救过他一命的事儿,绝不许提一个字!”

    瑶芳道:“您放心,这么些年,我都没提过呢。”

    “那 就好,我已经跟你婆婆说过了,请她也不要再跟二姑爷讲了,说多了,引人不开心就不好了。还有,你那房里的事儿,你婆婆是不会插手的,你自己斟酌着办。有什 么事儿,自己跟姑爷讲,实在觉得自己不好说的,你回来跟大家参详参详,看要不要经你婆婆透话给他,或者咱们这里,叫你哥哥同他说。”

    韩燕娘说了许多,有些话是之前车轱辘一样说了许多回的,有些是才想起来的,想哪儿说哪儿。瑶芳还是带着一脸的傻笑听着,最后韩燕娘也没办法了,只好去嘱咐何妈妈并青竹、绿萼三个人:“可盯好了她,别叫她犯傻。别不当一回事儿,聪明人犯起傻来,才真要命呢。”

    三人紧张兮兮地答应了。

    韩 燕娘又去嘱咐瑶芳陪嫁的两房家人,一户是宋平的儿子、儿媳妇并两个孩子了,一户是老家那位极忠心的老管家的女儿、女婿两口子,女婿姓赵,叫赵多福,也是老 家那里的人。宋平的儿子宋喜禄被分配打理瑶芳陪嫁的产业,赵多福便在府里内使。说来宋平是在宅子里伺候的,老管家才是打理产业的,也算是家学渊源,将这两 个人调了个个儿,也是因为赵多福两口子是从老家赶过来的,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叫他们打理产业,一时半儿是上不了手的。不如就这么调一调,反正,两人的媳妇 儿都是在瑶芳跟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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