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来了,”陆庭舟看着萧氏来了,脸上的神情是明显松了一口气。此时他身穿着亲王礼服,头上带着的礼冠,石青色礼服将他衬托地越发玉树临风,只是本白润如玉的脸颊此时却是带着些许苍白,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萧氏本就对这个女婿满意到不行,这样尊贵的身份,这样好的样貌,还能守着她的清溪儿一个人,这简直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这会再瞧见他这脸色难看成这样,就知道他这是吓得。
所以她赶紧道:“你放心,有我和郡主在,你只管进宫便是。”
这会她还轻笑着说了句玩笑话,“我估摸着说不定等你回来,她这还没生下来呢。这生孩子可不适一时半会的事情。”
谁知萧氏这句话,不仅没安慰到陆庭舟,反而让他脸上露出更加不知所措的表情,连那浓墨般的眸子此时都看起来无辜极了。
倒是有过一次经验的谢清骏,此时都说不出安慰他的话。当初自己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廊里,听着里面不时传来凄厉地叫一声。就连许绎心这等含蓄内敛的人,生孩子都能叫的那般惨绝人寰,像清溪这样娇姑娘,平日里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的,只怕疼得更厉害吧。
谢清骏突然觉得,陆庭舟不在这里,说不定还不会添乱呢。
萧氏瞧着一眼已渐渐降临的夜幕,知道这宫中千秋宴快要开始了,便说道:“王爷还是赶紧进宫吧,这里有我们看顾着,定然不会有事的。”
陆庭舟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亮着灯光的产房,此时里面人影重重,他却是鼓不起勇气,抬脚离开了。
而此时谢清骏看着陆庭舟,却并不催促他。直到他盯着产房的窗户看了好一会后,别过头对萧氏说了一声:“那便麻烦岳母了。”
待他们走后,萧氏便看着门口,又问身边的丹墨:“这院子里头有烧热水的地方吗?”
丹墨赶紧回道:“这院子里本就有个小厨房,这会已经开始烧开水了。”
萧氏点头,又转头问许绎心:“你的药箱里头东西都齐全吗?”
站在许绎心身后的半夏,此时正背着她的药箱,许绎心之前便将孕妇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准备妥当了。所以之前说要来恪王府的时候,半夏直接便背上她的药箱。
这会许绎心也点头:“东西都齐全着。”
“那好,从现在开始,将院门关上,没我的命令不许轻易开门,”萧氏沉着吩咐道,虽然她不知谢清骏指的小心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清骏绝不是那等浮夸之人,想来今晚真的会有事发生。
萧氏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抬脚进了屋内。
这间院子从来住过人,但是因着这处院子离正院很近,因此里面有地龙,所以谢清溪特别让人收拾了出来。这会十一月份了,所以这处的暖炕是早就烧了起来,而地龙也在几天前烧好了。
虽说这里没人住,却又一直烧着地龙实在是浪费,可如今她突然发动起来,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幸亏。
萧氏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谢清溪已经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一套白色交领绣木槿花中衣,身上还盖着一层被子。
“娘,”谢清溪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前屋子里除了接生嬷嬷,就是朱砂她们了。接生嬷嬷她一点都不熟悉,而朱砂她们都没嫁人呢,哪懂得生孩子这等事情,所以她心里头的忐忑真是无处去说。
这会看见萧氏进来,登时眼眸就雾蒙蒙地了,再眨眨眼只怕就要哭出来了。
好在萧氏是经过事的,这会虽说也心疼她,但还是有些严肃地说道:“别哭,要不然待会生孩子可没力气了。”
“可是我好疼,”谢清溪还是忍不住撒娇,说实话她现在的感受是真的特别奇怪,明明是她自己的肚子,可是就像是不受她控制一般,她放佛只有束手无策地等待。
萧氏坐在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娘拉着你的手好不好?”
谢清溪想点头,可是肚子上又传来一阵疼痛,萧氏抓她的时候,她忍不住一握紧,可萧氏脸上却丝毫不变,依旧恬静温婉的笑。她还伸手替谢清溪摸了摸她额角已汗湿的鬓发,柔声说道:“没关系的,有娘陪着你,你有什么话只管跟娘说就是。”
虽说谢清溪之前考虑过无数次生孩子的可能,可是当她真的面临着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她真的很无助,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她害怕,让她想要抗拒。
而此时当萧氏这样温柔地说,她会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谢清溪觉得整颗心就像是被温水环绕着,温暖、安心。
此时恪王府之外,陆庭舟正准备上马车,而谢清骏则是站在台阶之下,正等着人将自己的马牵过来。可谁知陆庭舟踩着脚凳上车的时候,却是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要摔倒。
“王爷。”
“王爷。”
不仅是站在马车旁的齐心和马车夫,就连身后的侍卫都吓得险些连眼珠子都登出来。谢清骏是个地,往前走了两步,不过陆庭舟自个却是一把拉住了马车壁。
这一刻,几乎将门口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谢清骏忍不住提醒道:“王爷小心。”
陆庭舟回头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雅,只是他嘴角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倒是吓着恒雅了。”
“我知王爷忧心清溪,所以请王爷一定要保重自己,”谢清骏忍不住说道。
陆庭舟朗然一笑,语气中尽是傲然:“恒雅只管放心,清溪还在等着我呢。”
谢清骏点头,后退两步,陆庭舟便进了马车之中。待齐心上来的时候,有些担忧地看着陆庭舟,这才说道:“府中有卫戌看守,王爷只管放心便是。”
陆庭舟微微闭着眼睛,而此时马车缓缓往前走,直到马蹄哒哒声踏在青石板路上,从车窗缝隙之中传到他的耳畔。
待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只见神武门前已然是汇集了不少马车,马车显眼之处绘制着各家的标识,即便没瞧见马车中所坐是谁,也可以认出这是谁家的马车。
因此次乃是太后七十岁的整寿,因为皇帝命三品以上的朝臣及家眷都要入宫领宴。所以这会宫门口有这么多人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恪王府的马车却是不需要等太久,没一会马车便进了宫门,在下马碑前停了下来。
陆庭舟下车之后,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待回头一看,竟是谢树元。他赶紧往回走了几步,到了谢树元跟前便是恭敬地一垂手,笑道:“岳丈。”
谢树元自然也知道谢清溪今个要生的消息,可是自家媳妇和儿媳妇都去陪闺女了,他倒是不好再告假,所以只得伺候着亲爹一块进宫来了。这会谢舫已经前往开设宴会的地方候着了,他则是在这里等着陆庭舟。
等真瞧见人的时候,他心里这叫一个不舒服,按理说这会陆庭舟应该陪在谢清溪身边。可他是太后的亲儿子,所以这会必须得参加宴会。
“清溪还好吗?”谢树元想了半天,就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在陆庭舟对谢树元,素来就是敬重有加,正要回话的时候,就又听见身后匆匆脚步声,以及随之而来的问候:“恪王爷、树元,竟是在这里遇见你们。”
谢树元往看了一眼,竟是永安侯,他赶紧拱手道:“舅兄也来了。”
“见过舅父,”陆庭舟这一声舅父叫的,可真是让萧川打心里头畅快,原本带着的七分客气,这会也变成了十分亲切。
萧川拱手说道:“见过王爷,王爷实在是客气了。”
陆庭舟含笑并不在说话,谢树元瞧了这个女婿,很是满意,这才开始和萧川说话。于是三人便开始往此番设宴的宫殿去。
而此时女眷则是从西华门到寿康宫去领宴,此时皇室的公主们大多都到了,这辈分高的如德惠大长公主和汝宁大长公主,都是和太后一个辈分的,这会就坐在里太后最近的地方。
而永嘉长公主等几个长公主,乃是皇帝的妹妹,也就是太后的庶女,此时也坐的离太后极近。等这些长公主之后,就是后宫的宫妃了。虽说太后素来厌恶林雪柔,可她乃是贵妃之尊,所以这后宫妃嫔中,她的位置是最靠前的。
至于勋贵夫人们,则是依次坐着,这正殿之中最次的只怕都是国公夫人。皇室的王妃们虽然辈分低,可人家身份尊贵,也得排在前面坐着。所以这数来数去,勉强在这正殿有个席位的,都是国公夫人和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这会太后瞧了外头一眼,被汝宁大长公主瞧见了,便笑着说道:“太后可是在寻恪王妃呢?”
虽然皇帝这些宫妃都在,可这些妃子就算最尊贵的林雪柔,也不过是个贵妃而已,说到底就是皇帝的妾室,算不得太后真正的儿媳妇。
所以算来算去,如今太后唯一的儿媳妇就是谢清溪了,结果两位大长公主和几位长公主都已经到了,她却还是没来。不过她到底怀有身孕,月份又大了,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没一会等阎良进来了,就见他跪在前头,一脸喜色道:“太后娘娘,方才王爷派人来传话说,王妃来赴宴前这肚子发动了,今个就要生了,只怕是没法子来给您老人家祝寿了。”
太后一听,先是愣了一下,一会就是喜笑颜开的,她今日本就是盛装打扮,这会更是容光焕发地,只笑道:“好好好,可有派了太医过去了?”
“王爷已请了太医,而且王爷还说了,因着今个他要进宫给您祝寿,便请了谢府的大夫人也就是王妃娘娘的母亲,去恪王府看顾着娘娘,连着长宁郡主也一块去了。”
太后这会哪还会介意这点小事,只满脸笑意地说道:“无妨,无妨,这就是本该的。女子生产可不是件小事。”
“恪王妃这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可真是会选日子,偏偏就选了今个,这不是和太后您一日的生辰了,”德惠大长公主是头一回开口说话的,不过人家到底是大长公主,即便是奉承太后的话,都说得这般漂亮。
这会太后一听,也是才反应过来,也不将就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了,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旁边的汝宁大公主一听,先是神色一愣,随即才讪讪笑道:“我说恪王妃怎么一直没来呢,原来是要生了。”
这会几个长公主也赶紧同太后说笑,她们是陆庭舟的姐姐,自然也知道太后有多宠爱这个小儿子。自然便是爱屋及乌地宠爱这个小儿媳妇,光是谢清溪回京之后,太后给她的赏赐,那才真真叫如流水一般呢。
“到底是咱们六弟有福气,这会便是有了孩子,居然还选了和母后一日的生辰,”永嘉长公主乃是这辈儿公主里头的老大,所以她先开口说笑了,其他几位公主才顺口接上。
成贤妃只淡淡看着这些人,并没插话,倒是对面的林雪柔面色有些难看,显然是被这些公主们的好听话给刺激的。她不免又想到十四皇子出生的时候,当时满月宴这些公主可各个跟锯嘴葫芦一般,装得别提有多端庄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