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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书 作者:蒋牧童

    朱姨娘一向是个口直心快的,扯了扯手中的帕子,便讪讪地笑道:“那咱们来得倒是不巧了。”

    方姨娘是个老实的,如今老爷的大姑娘也是她生养的,如今也不过才五岁大。原本朱姨娘要过来,她并不想来碍太太的眼,但大姑娘这几日有些发烧。虽然已经请了大夫过来瞧过,可是大夫说熬药需要人参入引,她遣了身边的丫鬟去管家的江姨娘那处拿,可谁知领回来的却只是几钱须渣子,最后还是她自个使了银子到外头买了包参片。

    先前太太因为怀了双胎,怀相也不是很好,便让府里的江姨娘领了管家的事务。可江姨娘那样跋扈的性子,管家又怎么会像太太这般公正,是以这半年来她们这些姨娘的日子着实没太太管家时来的舒坦。

    一般规矩人家就算太太病了,也会让身边的嬷嬷管家,而不是姨娘管家。这江姨娘之所以能管家,乃是因为她是老爷嫡亲的表妹。

    秋水打发了两位姨娘,就又进去回了萧氏。沈嬷嬷瞧着萧氏气色还不错的模样,便趁着她还醒着,便将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太。

    “要说这江姨娘也太不像话了些,大姑娘说到底还是老爷的亲生女,她这样苛责大姑娘,要是老爷知道了,定会不喜的,”沈嬷嬷还有些话没说出口呢,在她看来这江氏实在太过小家子气些,一根参能有些几两银子。要她说,如果江氏真会做人,大姑娘刚生病那会就该将那几十年的老参送到方姨娘房里,这样在老爷面前也得脸。

    不过碍着江姨娘那样的身份,她这般不会做人,反倒是对太太有利。

    萧氏略笑了笑,不过还是说道:“嬷嬷你也是的,既然是大姑娘病了,你也该回了我。”

    “还请太太恕罪,老奴见你这几日便要发动,不敢拿这些琐事烦恼了您,”沈嬷嬷到底是萧氏的奶妈妈,要是江姨娘这事闹到老爷跟前,就该让她没脸,日后再也不敢图谋这管家的差事。

    萧氏大抵也是知道沈嬷嬷心中的盘算,又因为她是自己的奶妈,处处为自己考虑,也并不过分责怪她,只说道:“嬷嬷日后万不可这般了,大姐儿再如何也是老爷的女儿,没得让奴才欺负到头上去的。”

    萧氏一句话便已经将江姨娘贬到了尘埃里去,就算是老爷嫡亲的表妹又如何,如今还不过是个奴才。

    过了一会,萧氏身边的丫鬟秋睛便将两根几十年的老参送到方姨娘院中,方姨娘自是千谢万谢。

    ☆、满月闹剧

    古人视满月礼乃是人生的开端礼,因此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对新生儿的满月礼都是极重视的。

    因着谢家乃是从京城外放到苏州当官的,在苏州自然没有什么亲戚,所以只能请些平日来往的上司下属。萧氏早早让人下了帖子请客,两位布政使夫人一接到帖子,便派人过来说,当日必是到的。

    当然除了两位布政使夫人外,萧氏还请了谢树元衙门里的下属夫人,这些人得了帖子自然是欢喜地很,也早早派人过来说了当日定会来。

    再说谢家,对两位小主的满月礼自然是不敢有任何耽误,就连担着管家责任的江姨娘都不敢在这上头耍任何心思。要知道,自从太太生了这龙凤胎后,老爷可是连着几日去太太院中看这对双胞胎,平日就算休息也只是歇在书房中。

    江氏借着四姑娘身子不舒服的由头去请了两回,可愣是没将人请到自个院子中。

    此时,江氏听着底下婆子回禀的事项,忍不住扯住了帕子,四姑娘不过比龙凤胎早出生半年。因着当时苏州连着下个近一个月的雨,别说是两位布政使夫人没请,就连满月礼都只是简单操办了而已。

    如今倒好,在家门口布粥都不嫌高调了。

    江氏越想越觉得伤心,便更加不耐烦听婆子的回复,只草草说道:“这可是六少爷和六姑娘的满月酒,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明白,要是敢弄出丁点错误,仔细你们的皮。”

    这会站在这的婆子都是在府中积年伺候的老人,有些还是家中几代的家生子,即便不将这江姨娘放在眼中,此时也要想想萧氏。

    虽说太太平日是个和气的,可是要撞上太太的逆鳞,就是再积年的老仆都能让你没脸。

    这几个婆子刚离开,奶妈就将四姑娘抱了过来。这是江氏生的第二个女儿,都说先开花后结果,生二姑娘的时候,姑母便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等她怀了二胎的时候,请的大夫过来看,都说是个男孩。

    可生下来,居然是个女孩。

    当初她还死活不信,非说太太故意将她的哥儿错抱成了女儿。后来还是谢树元出面,将她禁足并打了不少传谣言的奴才,这才将这事掀了过去。

    奶妈将四姑娘抱过来的时候,就见江氏略有些厌烦地说:“她这又是怎么了?”

    “姐儿,一直哭闹了不停,奴婢哄了许久都不见好,”奶妈有些害怕江氏的脾气,可为了四姑娘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奴婢瞧着前两回都是姨娘抱着姐儿哄了会,她才不哭的。”

    “真是作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江氏虽这么说着,可说话间还是伸手将四姑娘抱了过来,在屋里来回转圈,对着四姑娘白嫩的小脸蛋说道:“你就知道哭,有本事将你爹爹哭过来。”

    站在一旁的奶妈垂手站着,眼眸小心觑着,生怕江氏一个不小心就四姑娘摔着了。要说她来这府中当奶妈也半年多,谢家是大户人家,这家中孕妇还未生产,奶娘便已经找好,防的就是小主子一生下来没奶可喝。

    奶妈刚进府的时候,就听说这位江氏可是老爷嫡亲的表妹,在府中除了太太外,就属她头一份的,而且都说江姨娘这胎怀的是哥儿。奶娘自是满心欢喜,只觉得攀上了好主子。

    可真等江姨娘生了个女儿的时候,她就不愿意了,一醒来便哭闹说是太太换了她的孩子。可这生孩子又不是只有一个稳婆在场,况且当日那么多人在,怎么可能就悄无声息的换了孩子。而且人家太太本身就有两个嫡子,大哥儿更是又占嫡又长的,人家还会稀罕你这么个庶子。

    府中下人都是知晓这位姨娘做派的,自然暗暗讥笑不已。

    最后还是老爷关了江氏的禁闭,又打卖了一部分传谣言的奴才,这才平息了府中的谣言。可自那之后,江氏都不太喜欢四姑娘。

    就算上次四姑娘发高烧,江氏也不十分上心的模样,只让丫鬟煎药伺候着,自个每日问过一回就作罢。

    可奶妈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她总觉得自从四姑娘发烧之后,总变得有些不一样。比如以前,四姑娘十分好带,就是丫鬟抱也不哭不闹。可如今一会就要哭闹,还非得江姨娘亲自哄了才管用。

    此时江氏已经抱的有些手酸,她本就是弱柳扶风的姿态,平日又不做重活,抱着孩子这么一会倒是有些受不住。她一边坐在坑边,一边将四姑娘抱在怀中摇,看着她越长越开的五官,瞧着倒是有她的几分模样,看着也比刚出生那会顺眼多了。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爬出来的,这么抱了几回,原先心底那几分不喜,也都快要没了。

    到了满月这天,萧氏早早让人给自己换了身合适的衣裳,头面是新打的金海棠头面,是在城中最有名的珍宝斋打的,采用是最先进的点翠技艺,那海棠花的花瓣栩栩如生般,而耳朵上带着的耳环上缀着的两颗玉珠,行走见流光摇曳,端的是肤若凝脂仪态万方。

    两个小主子早有人将他们收拾利索了,因孩子太小,并不敢在身上带金饰,只是在手上系上红绳。

    谢清溪就是在一片摇晃中醒来的,她刚醒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问:“可都准备好了?”

    这个声音悦耳动听,和那日那个自称她娘亲的人一样,大概又是她吧。不过这会她安稳的躺在奶妈的怀中。

    就在此时,内室的珠帘被掀起,一片珠玉撞击的美妙声响不断回荡。

    谢树元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氏梳妆打扮整齐,而两个孩子被裹在同款不同色的被裹当中,他走过来伸手拨了下小被子,看着小孩子小小的脸蛋,心头一片慈父之情忽涌而出。

    照理说,他并非第一次当父亲,可却是头一次这般一次得了两个孩儿,还是一对龙凤胎。

    “老爷,怎么这会过来了,”萧氏也没想过谢树元会在这时候过来,只有些疑惑,还以为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吩咐。

    谁知,谢树元却只是抬头淡淡说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前头见客,毕竟今日是这两个小家伙的好日子。”

    “老爷,可不能这么宠着他们,”萧氏抿嘴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似得说道:“听闻老爷前日还在门口布粥呢,就连大哥儿出生的时候,老爷都没这么偏疼过呢。”

    萧氏看似是在替大哥儿报怨,可未曾不是借机提起大哥儿的名字。她跟着谢树元到苏州外放,可嫡长子却留在京城府中孝敬老太爷老太太,这如何不是挖她这个亲娘的心。如今想起来,她还犹如当初那般心疼。

    “说到清骏,前些日子京中来信,说他如今的功课越发精进了。父亲打算让他来年考童生试,”谢进元说的虽然克制,可是言语间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

    他本身就是探花出身,想当年春闱之时,他更是取了直隶的解元头衔。若不是他们那一科,三甲其余两人的尊容着实不怎样,他就算问鼎状元也未尝不可。

    也不知从哪朝开始传下来的潜规则,殿试三甲之中,皇上往往会点长相最好的那人为探花,所以当年有玉面郎君一称的谢进元,就被点成了探花郎。

    “大哥儿来年不过九岁,怎么这般早?”萧氏有些吃惊。

    谢进元略有些严肃的说,:“九岁考童生并不早了,想当年我亦是九岁考的童生。”

    萧氏柔声说:“老爷不过二十弱冠便得了探花郎,咱们大哥儿读书虽好,可如何比得上老爷的天纵奇才。”

    饶是谢进元这般内敛的人,被这般恭维心中也免不了开怀。

    而一直勉强克制瞌睡的谢清溪,听到此处,都忍不住给她这世的娘鼓掌。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瞧瞧人家这水准,何愁不受宠。

    在前世小说电视中,看多了正室不受宠的例子,此时的谢清溪终于安下心了。看来她这世的娘,很是有两把刷子嘛。

    这会丫鬟通知他们到前面待客时,刚到了门庭,就遇见匆匆赶过来的江氏。

    此时江氏刚梳妆打扮好,她想着夫人在月子中,这满月礼都是她操持里外的。那抱着龙凤胎出去给各位贵夫人看的责任,岂不是也应该落在她身上。

    一想到这,江氏原本心中的不愿意倒是变成了十万分的愿意。这次满月来的客人,她可是门清的,左右按察使的夫人,这可都是苏州府最顶尖的几位贵夫人。

    她想的太理所当然,以至于谢进元到了萧氏的院子时,她听到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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