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过,等朕回来就会娶你,你很乖,朕很开心,这份大婚之礼是朕精心准备,皇后可还喜欢?”
韩拓将顾婵打横抱起,放置于金龙椅上,她未坐稳,已被推躺下去,他欺身而上……
“不要!”顾婵挣扎大喊,猛地睁开眼坐起。
青纱帐外,一灯如豆,原来只是个噩梦。
睡在外间的碧苓与碧落听见动静,外衫都来不及披,立刻趿拉着鞋子赶进来,“姑娘可是魇着了?”
顾婵拥着被子坐在那里,惊魂未定,呼吸急促,额头满是汗滴。
碧落赶忙坐上床头,轻扫顾婵背脊给她顺气,一面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而已,梦都是反的呢,姑娘别怕。”
碧苓麻利地沏了岩茶来,直将茶杯送到顾婵嘴边,“姑娘,喝杯热茶压压惊。”
顾婵就着她手小口啜着,喝掉大半杯,气息渐渐平顺,便着两人继续去睡。
碧落扶她躺下,掖好被角,碧苓拿温水浸了帕子替顾婵擦净汗水,然后两人才齐齐回到外间。
顾婵在黑暗里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脑子里转来转去全是她梦里出现的那两个人。
顾婵本觉得韩拓今日反复无常是为了捉弄她,现在静下来细细回想,只怕自己想错了。
韩拓若只是动手动脚,胡说八道嘴上讨便宜,或许还能说是胡闹,但他安排白桦到自己身边,便说明他并非玩笑。
往来任丘的那一趟,韩拓已做得仁至义尽,而后她顾婵的安危与他韩拓又有什么关系,需得他这般费心关注。
顾婵真想告诉自己那只是韩拓喜欢掌控别人而已,毕竟他将来会起兵谋反,一个杀孽深重的逆贼有些奇怪的癖好才正常。
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事情大概在往顾婵最不愿意看到方向发展,从一开始韩拓就没开过玩笑,那日下山时他说的话才是真的玩笑,只为了打消她的戒心,他或许是真的想娶她。
顾婵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令韩拓动了心思。当然,这不是说她认为自己不是值得别人恋慕的好姑娘。她纯粹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世里韩拓都要这样莫名其妙的“霸占”自己。
前世里还能说是为了刺激姨母。这辈子又是为了什么?
顾婵以前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前世是因为来不及想便被宁皇后定给韩启,今世则是还未顾及。但她清楚,自己不想嫁给韩拓,也不想嫁给韩启。后者,她更多的是表兄妹之情,是亲人,而前者,是会让她与亲人对立的人。
顾婵希望这一世阖家安康,这个家不只是顾景吾夫妇与他们兄妹五人,也包括永昭侯府、宁国公府的人,韩启自然也算在内。
若要救韩启,就得出卖韩拓,提前抑制他谋反的可能,这无异于将韩拓推上死路。
韩拓曾为救宁氏出了大力,顾婵不想恩将仇报……
看,这就是个死结,顾婵烦躁地踢脚,赌气般拉起被子蒙住头。
可是,这辈子的事情就一定都会和前世一样吗?
宁氏没有死,对于顾婵来说,她未来的一切都随之改变了。
那么其他人呢?
比如,江怜南。
前世里,江怜南是两年后随郑氏进京的,顾婵也是那时候才认识她。
而今世,江怜南不可能再以顾景吾继女的身份入京,甚至以顾婵继姐的身份入宫。那么,她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可以想见,江怜南再不可能像前世嫁得那般好。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顾婵替她可惜。
韩启提出纳江怜南为妃时,顾婵不意外,她也很欣赏江怜南。美貌,又有文才,进退得益,如果顾婵是男子也会这样的女子动心。
至于修罗花毒的事情,前世即便韩拓那样说,顾婵依然没有怀疑过江怜南。但萧鹤年说出宁氏也中此毒时,顾婵确实觉得太过于巧合,她当时怀疑郑氏,因为宁氏的死,最终令郑氏得益。
不过,彻底清洗式的搜查也没能搜出任何证据,那么一切的怀疑只能算是捕风捉影。
再退一步,郑氏又怎知宁氏去世后,顾景吾一定会娶她呢?
为这样完全不可预测的未来,甘犯杀人之罪,顾婵以为有些不可思议。
她渐觉气闷,揭开被子,房内不像刚才那般漆黑,天光渐亮,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
隔壁客房内,顾景吾夫妇已经晨起。
宁氏手持玉带,围在顾景吾腰间扣好,又为他整理衣襟,收拾妥当,唤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洗漱。
“昨天耽搁整日,今天会在衙门里留多一阵,晚上别等我吃饭了。”顾景吾接过巧月递来的热毛巾,一壁擦脸,一壁叮嘱。
“嗯,你也不要太晚了,我等你回来再睡。”宁氏坐在妆台前,由莲心为她挽发,“对了,我想给璨璨找个伴读。”
顾景吾正用竹盐漱口,一时未曾回话,到宁氏发髻梳好,他也洗漱完毕,上前接过莲心手中鎏金嵌红宝石海棠花步摇,帮宁氏簪在发中,“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
宁氏回首冲丈夫笑笑,“璨璨大了,过两年该议亲了,平日的功课应当再着紧些,从前在家里时有珊姐儿做伴,还算过得去,到幽州之后只她一人,日渐惫懒下来,这样下去可不成。所以,我打算找个人陪她,两人有比较,才能有动力。”
顾景吾道:“倒是个好办法,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宁氏答道:“我看郑氏的女儿不错。”
☆、第20章 红鸾动
顾景吾皱眉道:“就这一人?没其他人选了么?”
他亦听闻了今日安国公夫人赞赏江怜南的事情,男人看事情的出发点与女人不同,他宁肯女儿懈怠惫懒,也不想她在无谓的与旁人比较中挫伤自己。何况在他心目中,女儿已经足够好,就算才学上更进一步,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相公不喜吗?”十多年夫妻,宁氏自是听出顾景吾话中的不乐意,“我观察她一阵,觉得还不错。”
顾景吾未曾见过江怜南,谈不上喜或不喜,“我看她舅舅做事虽一丝不苟,恪尽职守,但为人不大灵光,所以一直未能升迁。”
顾景吾说得十分含蓄。
郑同恩做了足足二十年九品官,皆因为人太不懂变通。有句俗话叫:外甥多似舅。一家人性情上难免类同。顾景吾既担心伴读太过优秀让女儿受委屈,又担心对方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知不觉中影响女儿。
宁氏意识到丈夫这是嫌弃对方门第,不过选伴读肯定会比自家门第低,就像顾枫给七皇子做伴读,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她解释道:“她父家曾是江南大族,祖辈官至前朝太史公,只是后来没落了。”
顾景吾心道:那更糟。但凡世家没落,无非是家风出了问题,子孙纨绔无能,不思进取而至。相比较下,他倒宁肯选择寒门小户却聪明上进的孩子,“我看碧苓、碧落都不错,人伶俐,也开过蒙,又是从小和璨璨一起长大的,不如让她们伴读。”
宁氏叹道:“我也知道她们两个好,就是担心她们事事顺着、让着璨璨,起不到效果。”
宁氏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从郑氏提出让江怜南来帮忙筹办百花宴时她便有了这个打算。
那日郑氏拿来的菜品清单,明眼人一看便知并非出自郑氏之手。待到后来她推荐自家闺女,宁氏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郑氏母女两个显然早打好了主意,如果不是宁氏对菜品不够满意,怕是不用等她问起,郑氏便会主动提出请人帮忙的事情。
宁氏也是做母亲的人,估摸着大致能猜出郑氏的打算。换做是宁氏自己,女儿才貌皆出众,她也不忍心就此埋没。
合适的时候提供一次机会,于宁氏不过举手之劳。
昨日江怜南如愿得到安国公夫人赞许赏赐,在幽州中贵妇人面前露过脸,但之后如何,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毕竟,江怜南的身份摆在那里,要进高门做正妻怕是十分困难。
宁氏认为江怜南适合给顾婵做伴读,其实是看中她心气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