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家一员,三皇子自然对元宁帝的状况了解更深,这并不像是病,而是家族遗传的一种特性。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同样流着这样的血脉,随着年龄增长,他日后也可能变得像他父皇甚至皇祖父那般癫狂。思及此,他一贯随性的眼眸也染上几分郁色。
“两块,一人一块。”阿绵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三皇子一低头就看到小丫头睁得圆滚滚的眼睛和不舍的眼神,笑了笑,低头含去一块糕点。
阿绵愣愣看着空空的掌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以为对方怎么也会推辞两下,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全吃了。
没想到……该说不愧是父子吗。欲哭无泪的阿绵啃着剩下的那块糕点,水汪汪的眼眸看得人觉得可怜又好笑。
三皇子牵着她走上小船,“阿绵想要摘哪朵花儿?”
芙蕖开了大半的池子,这一看去确实美不胜收。
阿绵比了个手势,“最大的那朵。”
三皇子忍不住笑道:“阿绵才多大,就知道要最大的那朵,最大的可不一定是最漂亮的哦。”
阿绵应了声,心道可是旁边的莲蓬一定是最大的呀,这就够了。
她不亦乐乎指挥着划船的宫人,不一会儿小船上就装满了荷花和莲蓬。阿绵这个小贪心鬼,似乎要一次性将这里摘光了才罢休。
他们在池中穿梭玩得开心,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来客,正静静看着三皇子与他怀中不大的小姑娘。
“那是谁?”他开口道。
一旁内侍定睛仔细瞧了两眼,“应该是三皇子的表妹,程太常卿大人的幼女。”见少年仍有些疑惑他补充道,“殿下,就是这几日听宫人谈论颇多的那位小姐。”
少年点头,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便是某些宫人的忽视也没能让他生出异样。
直到三皇子提醒她船上不好再装了,阿绵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顺便还甜甜讨好了句,“谢谢三哥哥!”
三皇子捏捏她的小鼻子,怕她走不稳,亲自将她从船上抱了下来。
二人一上去便碰到那位已待了好一会儿的少年,少年十岁左右的模样,衣裳看得出是上好的丝绸所制,上面绣着淡雅的竹叶花纹,但穿在他身上却明显有些大了。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微露出的手腕凸出几条青色血管,身边也只跟了一位内侍,但他的神态好似早已习惯了这些。
三皇子脸色一怔,放下阿绵略不自然道:“七皇叔。”
阿绵瞪大了眼睛,来回看了几遍,这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是皇叔?
这仔细一看,才注意到少年竟是坐在轮椅上的,行动都由宫人推走。
被称为七皇叔的少年略点了点头,目光移到阿绵身上,虽是夏日却给她带去一股凉意。阿绵不由抖了抖,小声不确定道:“七…七皇叔?”
三皇子顿时失笑,想起面前的人又敛了神色,“七皇叔,阿绵还小,还请不要与她计较。”
他神色虽恭敬,但语气却颇为随意,至少旁人一听便知他并没将这位皇叔放在眼中。
少年略微摇头,伸手朝阿绵招了招。
是在让自己过去吗?阿绵迷迷糊糊地就自己走了过去,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感觉到了一根冰凉的手指。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阿绵更乖巧了些,如小猫儿般蹭了蹭。
少年却已经不着痕迹收回了手指,淡去眼底那一丝恍惚,果然,很软。
☆、第七章
直到与少年告别,阿绵还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他的背影,故意问道:“三哥哥,怎么你的皇叔和你一样大呀?”
三皇子却不想多谈这件事,用了最简单的答案敷衍阿绵,“这有什么稀奇的,皇祖父的老来子而已。”
见宫人都是一副不敢多言模样,阿绵便没有再问,毕竟这可能涉及到皇家隐私,她虽然小也不好知道的太多。
等三皇子带她玩了一圈回宫,再见到柔妃时阿绵就听到这个美丽温柔的小姑母对她说:“你阿娘已经回去了,让你在宫中待几日。”
阿绵呆住,她娘会放心让她在宫里住?
柔妃想着她人小不曾离开母亲,怕她哭便道:“姑母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你玄昕哥哥陪着,阿绵不想待在这儿吗?”
正好有宫人端来一碗糖蒸酥酪,奶母喂了阿绵一口,又甜又软的点心简直滋润了她的心田,当即道:“想~”
全然一副好哄的乖孩子模样,柔妃摸了摸她的头,吩咐宫人在她榻上再备一床锦被。
阿绵就这样在宫中住了下来,如柔妃所言,在这里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限制,想吃什么玩什么只要说一声就有专人奉上。可是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有点想自家爹娘和那两个蠢哥哥了,只是也不知柔妃留她在宫中小住到底是为什么。
这日阿绵睡到日上三竿,在宫人服侍下洗漱好就奔去了主殿,一般这时柔妃已经在等她一起用膳了。
才进去就看到两个陌生人,年纪大的妇人大概五十多岁模样,笑得阿谀谄媚。年纪较小的那个应该及笄不久,生得一副惹人怜惜的好样貌,正是花儿一般的年岁,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白皙的脸蛋嫣红,正用紧张期待的眼神望着柔妃。
见到阿绵,妇人露出祥和笑容,“这就是阿绵了吧?我是你姨祖母,快过来让姨祖母瞧瞧。”
阿绵茫然地走去,对这两人毫无印象。柔妃见她们主动套关系,只得解释妇人是老夫人的姐姐,小的那个则是她的庶女,算起来也是阿绵的一个表姐,不过关系的确差得很远。
阿绵乖乖打过招呼,这位姨祖母就褪下手上的银镯子硬要套到她的小手腕上,道这是见面礼。
见阿绵手腕都被拉扯红了,柔妃皱眉将阿绵叫到身边,“阿绵还小用不了这些东西,姨母还是自己留着吧。”
妇人讪讪收回手,又道:“那我刚刚说的事情,娘娘可……”
柔妃命人给阿绵呈上早膳,瞧也不瞧她道:“宫女一事自有专人司职,我并未掌管这一块儿,恐怕也不好擅自将铃儿留在身边。”
“娘娘是一宫之主,怎么会留不得。”妇人急了,拉过少女的手,“我也不求娘娘给她多好的位子,我家铃儿自小仰慕娘娘,只希望能待在身边服侍左右。而且铃儿什么都会,膳食绣花唱曲儿她都会,娘娘平日若是闷了,让铃儿给解解闷也是挺好的。”
名为铃儿的少女也连连点头,生怕柔妃不留下自己。
她们如此急切的模样,便是好脾性的柔妃也觉得有些恶心了。打着服侍她的幌子,可谁不知她们真正目的呢。
不过是看她近几年来恩宠渐淡动了心思而已,但是连程家都没想过这种事,老夫人堂姐家倒是亟不可待地给她送人来了,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铃儿见柔妃不为所动的模样,便拿出了一方绣帕,帕子上活灵活现地绣了一只仙鹤,仙鹤单脚站立双翅展开,正是欲登天的模样。看得出绣娘绣工极好,仙鹤如同活的一般,看得人总觉得它就要从帕子上飞出来。
“阿绵,这个帕子喜欢吗?喜欢姐姐就送你了。”铃儿柔声诱哄阿绵。
阿绵瞧了一眼,奶声道:“不好玩儿,没有阿秀前几日给我绣的小狗扑蝴蝶好玩儿。”
小狗扑蝴蝶……铃儿默,心道果然还是孩子没什么审美。
柔妃气笑了,说不动她,倒来打阿绵的主意了。阿绵是他们程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二哥二嫂的心肝宝贝儿,岂是她们能随意利用的。
她喝了口茶,悠悠道:“既然姨母执意如此,那就让铃儿先在我身边待一段日子吧。不过宫规严明,铃儿还是要本分些才好,若是被人抓到违反了什么规矩,我也不好出面的。”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妇人大喜,这件事说了也有好一段时日,没想到今天柔妃居然松口了,她们终于不算白走这一趟。
虽说是老夫人的外家,但实际上她们家世与程家根本没法比。好不容易借了这层关系得以拜见柔妃,她们怎能不好好利用。想到自己家中也可能要出一个娘娘,妇人脸上满是止不住的欢欣。
送她出宫的大宫女初心瞧见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屑地撇了撇嘴,想借她们柔妃娘娘上位,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少女铃儿暂时在宫中安定下来,按照家中原先商量好的主意,她还是得先将柔妃服侍好。如今多了一个阿绵,她也得讨好几分才是,好在这个阿绵还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娃,让她高兴应该不是多难的事。
想到阿绵的身份,铃儿不免生出几分嫉妒,若她也生在程家,也是嫡女,又何必处处钻营。不过阿绵到底还小,她这念头也就一转而过,毕竟她打听到陛下似乎还挺喜欢她这个小表妹的。
在殿中待了一上午,用过午膳铃儿就主动请缨陪阿绵出去玩耍了。
阿绵最近爱上钓鱼,而且是在御花园的池子里钓鱼,她这爱好还是元宁帝口头准了的。所以这几日看守御花园的内侍每天都能看到一个才两岁多大的小娃娃一脸严肃地坐在池边垂钓,池子里的锦鲤被人圈养久了早就没了防备之心,即使是阿绵这样毫无经验的也能一钓一个准。更何况阿绵实际并不是自己掉,宫人拿着钓竿,她只负责每钓上一只就欢呼一声。
况且阿绵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往往钓完一桶就放回池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