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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倾城 作者:素衣音尘

    大靖的太子是什么熊样他见识到了,却不知道大靖的公主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呼延博在脑中极尽幻想之时,司马妧冷静地拉开长弓,搭上利箭,小臂蓄力,朝杀气腾腾的队伍中一箭射去,三角形的箭簇刺穿一个人的脖子,他无声无息地滚落下马。

    杀一个,是一个。

    嘉峪关城头的血战从天黑到天亮,烽火台上的滚滚狼烟已从嘉峪关一直传到硖口关、黑山关、会宁关、金城关、马关……很快,远在千里之外的镐京也会看到升起的狼烟。

    此刻瓜州城中,一片狼藉,街道是北狄人践踏过的痕迹,许多人还在酒的药效下无法起身。

    突然杀出来的呼延博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楼重年事已高,又喝了过多的酒,此刻仍在床上瘫软无力,只能望着太子身首异处的尸身老泪纵痕。

    楼定远正在调集剩下的可用兵力,左胳膊只简单包扎却仍能透出血迹,那是他为了让自己强行清醒而刺的。若不是带着司马妧信物的周奇及时赶到,楼定远此刻已死于呼延博刀下。

    大本营的军队全着了这酒的道,如果不是太子已死,楼定远几乎要怀疑是太子差人下药又故意透露风声给北狄人,好放他们入关。

    从更远的硖口关调集大批军队还需要时间,不过楼定远已不打算再等,他命副将留守以待后援,自己先行领兵赶往嘉峪关。

    司马妧还在那里苦苦支撑。

    即便他死,也必须把她救出来。

    望着湛蓝天空中不断升起的不详黑烟,骑在马上的楼定远高高举起了陌刀:“全军出发!”

    镐京城中,因为赌钱一夜未睡的顾家二郎揣着兜里的银票,从千金赌坊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无意识地一抬头,望见天空中飘上来的几缕黑烟,因为熬夜困乏而充血泛红的双眼微微眯起:“那是……狼烟?”

    西北方向的狼烟。

    真是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了啊。

    顾乐飞软软地靠在墙上,望着天边充满不详意味的黑烟,顺着墙根坐了下来,突然呵呵呵笑出声来。早起摆摊的镐京百姓以莫名其妙的眼神对他侧目,皆不知这个一身华服却形容狼狈的年轻人在笑些什么。

    太子必已出事。

    不过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天才,果真是天才,假胡虏之手杀想杀之人,半点不留痕迹——好聪明的手段,好愚蠢的见地。

    北狄狼子野心,到嘴边的肥肉,难道还指望他们吐出来?

    顾乐飞越想越觉可笑。他倒是很好奇,太子若真的死了,最终渔翁得利的那些人,是不是他所料想的那些?

    腐朽至此……顾乐飞回头望一眼北边巍峨宏伟的皇宫,随即眼神漠然地转身离去,面上嘻嘻笑着消失在了巷口深处。

    在京郊的佛光寺一座宝塔中,也有人对着天空中的几缕黑烟露出了笑容。他负手而立,静静等待报信的信鸽从西北的方向飞来。

    “元良,事情可会有变数?”

    发话的人是如今正在佛光寺潜心“修身养性”的五皇子司马诚,他口中所称的“元良”,则是高娴君的父亲——升任光禄寺卿的高延的字。

    “即便有变数,埋伏下的刺客也会趁乱执行任务。”高延双手拢在袖中,老神在在。他的长相实在非常符合时下对男子的审美,身长六尺,脸长而有轮廓,鬓角和胡须亦蓄得十分有美感。

    “这个吾知道,”司马诚淡淡道,“但是呼延博野心勃勃,必定不甘于只抢掠一番,如果他觊觎的土地过大,那……”

    高延摸着自己的胡须微笑:“嘉峪关恐怕是保不住的。不过我们的人早就混进他的队伍,如果他得到张掖后,还想再往硖口关迈进,我们就不得不对他毁约了。”

    听到这里,司马诚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事情若成,把硖口关以北的地方让给他也没什么。河西走廊那么大,分三分之一出来,换回的好处,可是无穷无尽啊。”

    高延揖礼道:“殿下英明。”

    “唉,我何来英明一说,全仗元良辅佐,”司马诚回身扶起高延,正色道,“吾若成功,必不忘君如今呕心沥血之劳苦,还有娴君,虽委屈她暂待父皇身边,他日吾必以后位相待。吾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高延大惊失色,慌忙跪下:“殿下岂可发此毒誓!老臣一片丹心,只愿辅佐我朝最贤明的君主创千秋功业,其余别无所求!娴君她也是心甘情愿为殿下的啊!”

    司马诚闻言,感动得涕泗横流,亦在对面跪了下来。这一老一少,一个皇子一个臣下,一个拍马屁一个许诺言,各自做戏,好不真实。

    一番做戏下来,司马诚突然想起支持他的高家里还有一个不定数,便状似随意地问道:“元良的长子姿容甚美,镐京城中女儿家无不为之动心。但吾听说他曾有婚约,对方竟是楼皇后之女?”

    楼,是一个敏感的姓氏。

    死去的太子的外家是楼氏,司马妧的外家还是楼氏。

    这一次和北狄里应外合的好戏,不止是为了杀掉太子,还是为了搓掉楼家气势,灭掉楼家的兵,最好借机夺了他们的兵权。

    五皇子的这一问,高延顿了两秒,故作无奈地回答:“唉,哪里有什么婚约,都是年幼时几个小孩子说着玩的,不然陛下怎么连指婚的圣旨都没有下过?”

    司马诚笑道:“可是吾听说令郎对公主始终念念不忘,记得她当初的救命之恩呢。”

    高延摇头笑道:“公主离开的时候还是个五岁的娃娃,我那小子能记得啥?而且近日老夫正命内子相看京中贵女,毕竟峥儿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不过到底挑中谁,老夫还是允许他自己决定。至于公主殿下,她……”高延顿住不再说下去,只微微一笑,回头望了望天边久久不散的狼烟,这动作不言而喻——

    司马妧有没有命活着回京,都还不一定呢。

    ☆、第6章

    司马诚不明白,嘉峪关是不能丢的。

    嘉峪关一旦被攻破,北狄强悍的骑兵将在河西走廊平坦的地势上无所阻碍。骑兵的高机动性和广阔平原令靖兵很难阻击成功。即便得到消息后速速前往迎敌,很可能抵达之时看见的只是被劫掠一空的城池。

    而且,呼延博有意占领河西四州的两州——瓜州和张掖,如此一来,北狄将横亘在从西域通往镐京的丝绸商路中心要地,这条生机勃勃的漫长商路将由此被生生阻断。

    更重要的是,张掖州中,焉支山下有山丹军马场,这是大靖最肥沃最富饶的大片养马草场,却即将成为呼延博的囊中物。

    北狄以骑兵闻名,经验证明对付骑兵最有效的就是骑兵,而骑兵的关键又在于马的好坏。

    ——失去山丹草场,大靖再无可堪匹敌的马场。

    马劣,兵就弱。

    总而言之,嘉峪关一丢,大靖的骑兵力量很快会被削弱,而北狄步步紧逼,最终将把整个河西走廊拱手送人,自己只能缩在乌龟壳里,疲于防守。

    这绝非夸大其词。

    因为史书就是如此记载的。

    数日前那场嘉峪关血战的血腥气仿佛还未散去。

    额上系着白布条的司马妧,提刀踏上被火烧得漆黑的张掖城头,她望着残破不堪的中央长街上还在燃烧的房屋,看见路边一些百姓躬身默默拾着残骸好用来修补,还有一些人躲在自己的屋里闭门不出,更多的人则把家当打包放上板车,准备往南、往金城的方向迁徙。

    这些迁徙的队伍中,不止有汉人,还有跨越沙漠戈壁、千里迢迢来中原做生意的胡商,以昭武九姓为代表的西域商人们面对北狄来势汹汹的铁蹄,深感无法归家的痛苦,被抢劫一空的财物又令他们此趟血本无归。

    如今除了希望楼重带兵早日驱逐北狄人之外,他们只能跟随靖朝百姓一起,暂时前往金城避难。

    数日前,嘉峪关陷落,楼定远战死。

    楼重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古稀高龄重披战甲,组织军队上阵迎敌。

    司马妧不知道,如果她能预料到最终的结果,自己还会不会听从大伯的命令,先行由周奇和田大雷护送,乔装趁乱离开嘉峪关。

    额上紧紧缠着的白布条在不断地提醒司马妧,那个细心教自己马术和兵法、领她一寸寸踏过河西肥沃土地的大伯已经不在了。

    可是战争才刚刚开始。

    司马妧望了一眼北方天空上依然飘散的狼烟,回身走下城楼。

    张掖的刺史府临时成为军队的集议地,郡守被呼延博的人杀死,张掖城以及下辖府县群龙无首,全由楼重暂时接管。

    楼重已经七十多了,即便他看起来精神矍铄,也架不住岁月不饶人,北狄的咄咄逼人、阵前丧子之痛和数十日的熬夜老作,这个老人……他还能够扛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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