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两个人突然同时沉默了。
寂静一片的办公室里,余康哲跟恐怖片里慢镜头重播似的一寸寸转过了头,他的颈椎发出一种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缓缓地望向后面神色莫测的杨苑杰,三个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最后余康哲“汪”一声哭了,他说:“呜呜,不是,老师,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杨苑杰试图开口,被他更大声地打断了:“呜呜,真的是我说秃噜嘴了,什么也没有,您别生气!实在生气就骂我吧!”
杨老师几次想说话都被他打断,到最后干脆闭嘴了,和虞叶好一起默默地看着余康哲哭,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才疑惑地问:“余同学,就算激动,也不至于哭这么惨吧?”
余康哲的哭声倏地停了,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您刚才……没听见?”
“听见什么,”杨苑杰笑了一声,“你们俩又背着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小话呢?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家家的,这么容易就掉眼泪啊?”
恍若劫后余生一样的感激心情让余康哲哭得更伤心了,他一边哭一边想:呜呜,还好还好,杨老师耳背!
又过一会儿,他终于缓过来了劲,抽抽噎噎地拽了拽虞叶好袖子:“那咱们走吧。”
虞叶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挺若有所思的,闻言下意识答:“先等会儿,我再看看那个名单。”
这份由承办竞赛的官方网站所登记的名单上只记录了前十名的名字,大多数他都眼熟,但关系亲近一些的朋友,却几乎没有,除了裴尔险险排在最末,像晁卿之类的,压根没有出现。虞叶好并没因为狂喜而忘记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们,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很困惑地问:“宋博文呢?”
余康哲和杨苑杰同时道:“宋博文是谁?”
他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涟城,这里几乎没人认识对方。
可是宋博文明明是那么努力优秀的一个人,冬令营的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加厉害,现在却好像成了个符号似的,他要如何跟身边的人形容,他遇见过这样高大的一座山,现在却毫无征兆地,被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海里?
他发着愣的时候,余康哲又拽了拽他,回过神时,听见杨苑杰道:“比赛都无常。”
“是啊,”小哲哥也劝他,“而且冬令营的事我们也不了解,你要不一会儿给向空山打个电话,这样你们俩——”
等等,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又一次同时顿住了。
只是这次他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推开门,同时撒腿就跑。
杨苑杰这次听见了,不过已经晚了一步,只能扒着门框哭笑不得地喊:“虞叶好!就算考第一名也不能把手机带到学校里来!”
声音伴着风传了很远,又遥遥地将虞叶好的允诺带回,杨苑杰靠在门口,片刻后,低下头笑了笑。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笨啊,他很无奈地想。
还好杨老师什么都知道。
虞叶好和余康哲一路气喘吁吁地直往学校的小超市门口奔,中途碰见好几个熟人都没顾得上说话,俩人蹲在小超市前面,仗着这会儿没什么人,光明正大地上来就摸手机,这才看见向空山早就发了好多消息,群里何景乐也已经乐疯了:[我靠,两个第一名,这什么概念啊!牛逼!]
屏幕反光,映出虞叶好的眉眼,旁边的余康哲催他:“打电话啊,快点,我给你望风!”
他深吸一口气,拨出通讯的手指却在颤抖,没来由地觉得紧张,最后索性闭上了眼,一不做二不休地拨了过去。对面好像就在等这一刻,立时就接了起来,微弱的电流声在两人之间窜动,良久,向空山低低地笑了一声:“恭喜,我的第一名。”
轻飘飘的虞叶好被接住了,向空山将他重新带进喧嚣的人世间。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十分想哭,蹲在门口抠地上的小石子,声音很哽咽地说:“什么呀,你不也是吗。……向空山,我合理怀疑,你之前考不过我,是不是都是装的?”
时至今日,虞叶好回首过去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向空山一起度过了人生中那么多的重要关卡,好像高中生活里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有对方的参与。
相识之前,他们是并列的中考状元,初识时相看两厌的那场考试,分数也依然巧合般地相同;到了现在,一路跋山涉水,站在光辉未来的起点,也依然是这个人和他站在一起,从未改变。
这么一想,或许命运的齿轮早已暗中推动,在他的平凡人生里筹谋、然后赐予他浪漫的一笔奇迹。
可向空山好像会读心似的,很轻很轻地说:“没有装过,也不是奇迹发生。虞叶好,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勇敢努力的小朋友,所以第一名是你应得的奖励?”
还有后半句话他没有说,他只是在心里想:还有,我的好好,我的宝贝,我当然要一直和你站在一起,这个世界上如果能有什么地方,足够容纳我们两人,那么一定是光荣榜的第一列、成绩单的第一行;没能向全世界说出口的那句喜欢,我多么想用无数个并列的姓名来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