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叶好:“……”
他有些奇怪,这种奇怪在他走进教室里达到顶峰,他看见裴尔目不斜视地坐在晁卿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上正大光明地坐着向空山,晁卿还有点恍惚,看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裴尔则是完全的不敢看他了,眼珠子滴溜溜转,标准的做贼心虚。
向空山书包放在桌子上,和他一样懵逼:“怎么了这是?”
虞叶好不说话,用余光瞥了裴尔一眼,道:“不管他,坐吧。”
没时间再聊其他了,乔老师已经拿着卷子走进教室,恨天高笃笃的响,她在讲台上站定,环视一圈:“卷子都拿出来,和上课一样,三十分钟讨论,我统一再讲。”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屁也不会!”后面有人小声抱怨,虞叶好回头一看,只见这位不知是哪里来的仁兄桌子上摊着张近乎全错的卷子,见他转过来,朝他苦笑一声,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仔细看了看,“你是,虞叶好,我记得你,你是不是考挺好的来着?”
虞叶好愣了一下,这次不是谦虚,是真心虚:“没有吧,很一般。”
“你就别谦虚了!”这哥们好像是东北那嘎达的,说话带点口音,他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旁边人的肩膀,刚要说话,又瞄见前头向空山的成绩,张着的嘴一下子变成o型,“哟,学霸开会啊?”
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在这几人里究竟显得多么失色,只是笑得更高兴了点,“那咱们可得好好抓紧这半小时,你说是不是,宋博文?”
宋博文?
虞叶好下意识看过去,尽管脸庞瞧着陌生,但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在班里恐怕不会有人不知道。
理科卓绝的学霸,面对刁钻题目也面不改色轻松夺冠的天才少年,在他脑海中拥有很多种形象,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这样望过去,对方的模样普通到甚至有点平凡,拥有一双做题做出老茧的手,眼镜片厚得几乎要把睫毛挤得翘上去,和任何人都没区别,淹没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不见了。
宋博文努力地朝他们挤出一个笑,说话有点结巴:“……嗨,你们…都很厉害。”
“他说话就是这样!”东北老哥笑嘻嘻地揽住了宋博文的肩膀,“但其实小宋同学人真的很好,我们住隔壁,他一点也不嫌我烦,老给我讲题,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拿起自己全是红叉的卷子硬塞到宋博文手里,“大学霸,给我讲讲,这题怎么做的呗。”
“啊……好的,这道题很难,我也差一点就做不出来了。”宋博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挑着简单易懂的话讲,末了抬起头很羞涩地冲几个人笑,“这是我的理解,你们觉得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虞叶好看着他,有点失神,直到对方看上去有些忐忑了,才用力点头,一点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我觉得没有了!你真的很厉害!”
三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他转回头,听见向空山小声问他:“怎么又不高兴?”
向空山好像总是能察觉到他的小情绪,虞叶好看自己的卷子,本来毫无思路的题现在已经会了个七七八八,宋博文是个优秀的小老师,但他却没法实实在在地高兴起来,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以为,像这样的人,应该不可一世,高傲到天上去才对。”
最起码,也得有点什么缺点,恃才傲物恃才傲物的,不是都这么说吗?
可是宋博文不这样,他谦虚聪明,对待萍水相逢的人也真心,实在挑不出缺点,就难免让他更沮丧,在他不得不接受别人的优秀的时候。
向空山了然,没再问下去。
可是这回虞叶好却没失落很久,他把卷子摊平,突然小声地给自己打气:“……但是,他都行,那我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可以?
这话反复地环绕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虞叶好面对难题没精打采时,他都会突然想到这一刻。
谁都没想到,那时候的决心,竟然真的让这个考不好都要流眼泪的人咬牙支撑过了冬令营为数不多剩下的那几天,他的成绩一路高歌猛进,在所有人惊诧艳羡的目光里,迎来了最终考——国赛。
……原来并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一直被恐惧和失败蒙住了眼睛。
应该相信人外有人,应该坦然面对失败,他现在知道了最后一句:在这一切之上,追加一个前提,就是应该相信你自己。
考完国赛的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帝都天气预告宣布彻底雪停,人群聚在一起,思考剩下这难得的异地假期应该怎么安排,只有他,逆着人群,一步步地走向向空山。
对方站在一棵树下,抬头看上头光秃秃的枝干,在一分钟前,那里还停着一只看不出品种的鸟。
“向空山。”他听见自己声音很轻地喊道,“那是只什么鸟?”
“不知道,”向空山耸了耸肩,走过来牵住他的手,但转瞬就笑开,“也许是只燕子吧。”
凛冬未竟,飞燕知春。
来年,会有很长很长的春天吗?
“考得怎么样?”
“我猜是第一名!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