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汶说到这,眼中浮动泪光,抬手握住吴鹿洺还在不动搅拌粥的手:“小洺,妈妈很高兴我的孩子能够愿意敞开心扉去爱人,但爱是一种很容易反噬的东西,我不能再看着你再在我面前出现任何意外了。”
吴鹿洺被吴云汶握住手,慢慢安静了下来。
桌上的手机已经黑了屏,他垂眸静静看着,忽然轻声问:“他答应你了?”
“嗯。”
吴鹿洺沉默地没了话。
吴鹿榈在一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吴鹿洺竟然跟温斯沅交往了这事。
好一会过去,她发现氛围越发凝固,正想着说些什么稍微缓解一下时,吴云汶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从来没有跟你们讲过你们爸爸的事吧?”
这话顿时让整个病房的氛围凝固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吴鹿榈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大咧跳脱的性格,但听到吴云汶这话,还是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眼底满是好奇。
吴鹿洺也抬起眼,重新看向吴云汶。
吴云汶收回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没有看姐弟二人,视线飘远后,用平静的声音开口:“我跟你们父亲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当时我们很爱对方,毕业后他带我回他家见了他的父母,我也带他回家见了我的父母,可完全不同于我们的彼此相吸引,他的父母不喜欢我,我的父母也不喜欢他。
我的父母认为两家家庭境况过于悬殊,觉得他就是个不安好心的穷小子。他的父母瞧不上城里姑娘的娇气,只想要个听话能干的儿媳妇。
那时候的我们谁也无法理解父母,于是偷偷结了婚,我跟家里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后几乎决裂。没多久检查出来怀上小榈,在你们爸爸的劝说下,我跟着他回了他的老家。
他父母知道我有了小孩,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就在我以为我能够证明我父母错了的时候,小榈出生了。他们满以为是个孙子,不想要女孩,对我的态度很快就又恶劣了起来,甚至比最开始见面时还要过分。
你们的父亲忙于工作,忙于处理家里的纷争,我们的感情开始急速下滑。
后来没多久,我又有了小洺。
小洺的出生终于让那家人感到满意。是个男孩,长得可爱,又非常聪明,他们得意地成天抱你出去到各家炫耀。
然而没过多久,你被检查出免疫类疾病,开始了无休止的住院。”
吴云汶说到这里,极力忍耐着的情绪终究是抑制不住,她埋下头捂住脸,哽咽道:“我要是那时候,不因为跟父母赌气,闭了眼咬着牙不肯回去,那该多好。”
吴鹿榈听得眼眶发酸,上前将浑身颤抖的吴云汶抱住。
吴鹿洺也搭了一只手到吴云汶肩膀上,轻拍着安慰。
在两人的安慰下,吴云汶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小洺看病花了很多钱后,那家人开始不乐意,想要我重新再生一个,别再费钱去治小洺的病。我不肯,说我自己能挣到钱。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可忽然有一天,我深夜到家,他们‘满面愁容’地告诉我,你们被人贩子拐走了。”
吴云汶的声音止不住发抖:“那时候新闻上经常有人贩子拐小孩的消息,我根本没有去怀疑真假。直到我跟我爸妈大哥追着人贩子的线索找了很多年,一次偶然再碰到你们爸爸,才知道根本不是人贩子。”
吴云汶完全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力气,却已经够姐弟二人猜出事情始末。
姐弟二人紧抱住吴云汶,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吴云汶隐忍压抑的哭声。
吴鹿洺恍惚间想到刚被吴云汶接回家那年,某个夜晚他偶然撞见吴云汶在书房里掩面哭泣的画面。
那天夜里,他梦到他和他周围的人都是吸饱了水挣扎在水面上的浮木。
现在想来,这些浮木里挣扎得最痛苦的,该是吴云汶。
·
这一摔到底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吴鹿洺吃完饭没过多久,又泛起了困。
他刚打一个哈欠,吴鹿榈就关了灯按着他让他马上睡。
吴鹿洺是真的困,很快就迷迷糊糊入了梦。
梦到深时,身上传来熟悉的灼伤感。
他恍恍惚惚想,又发烧了。
梦里一会是幼时一会是长大后,吴鹿洺正难受,梦境忽然固定在了一个场所,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尖锐起来。
“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不从你自己娘家掏钱给你那倒霉儿子治病!我看你就是想把我们家家底掏空!”
“那么个赔钱货,医生都说不一定能治好,还治什么治!我看你就是老天派来我家的扫把星!”
一阵啼哭声响起。
吴鹿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自己在哭时,忽地被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