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雨滴滴答答落在钢琴上,敲击出一个个跳跃清越的音符,慢慢抚平心中的烦闷。
阮景瘫在转椅上懒散地转了个身,耀眼余晖铺进的窗子,映进他的眼里。
他畏光地眯了眯眼,在有些拥挤的屋里叹了口气。
阮景一开始的房间并不是在这,一年前,这里只是间他没事都懒得进去溜达的杂物间。
事情还要从七年前说起。
母亲带回家的男人彻底改了变一切,也在时光推移里把亲情的定义在他心里三番五次颠覆又重建。
起初,作为一个整天傻乐的小学生,阮景以为,母亲向他忐忑维诺介绍的这个男人,大概依旧是亲戚介绍来的,就算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也会在不久后不再联系。
不料这次的主明显上了个档次,迅速迷惑君主,侵进领土,在与他见过一面后的次月,就和母亲领了证。
次年,还买一送一地给他带来一个讨债似的的小混蛋。
这位小混蛋从学会走路开始,似乎就明白与他存在争夺家庭资源的关系,并屡次试探进攻,得到大人不轻不痒的教训后得寸进尺,时而撒泼无理,和那刻板少言的父亲不像是亲生。
但两父子对他没好脸色倒是如出一辙,实在稀奇。
阮景脾气不差,表面来看更是事事好商量,从男人入住开始他就明白,这人算是与母亲要认真过日子了。
林蓉向来生性懦弱,小时候父亲带着颐指气使的小三回来收拾东西,她也只在一旁默默哭泣。
后来亲朋好友给她介绍了几个,但怕影响到他,林蓉最后都一一拒绝了。
这些年来林蓉把他拉扯大吃了不少苦,现在有了与她一起分担的人,虽然这两外来人总与自己有些小打小闹,他也不去多计较。
一直到了一年前。
中考后的假期,阮景与林白勾肩搭背出去旅游,提着一堆缓和关系的纪念品回到家。
母亲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尴尬,他才发现,自己的卧室被搬到了杂物间,而占据自己原本卧室的,正是在他父亲身旁毫不畏惧地直视自己的小混蛋赵杰。
两次三番的挑衅还能忍,侵占领土之仇简直不共戴天。
当时的阮景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却还是在母亲哀求的目光下克制平静地询问:“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几天,就要被当成杂物了?”
小混蛋的父亲赵彬不由皱起眉头:“都是一家人,不能好好说话吗?”
阮景再能忍,少年心气一上来,立即不甘示弱地回嘴:“一家人?我可还没承认。”
林蓉忙把阮景拉到一边:“小景,我事先给你打了电话的……但你没有接到……我就先做主搬了房间。你上了高中是要住校的,现在小杰也长大了,不能老和我们睡在一起,你……你懂点事好不好?”
阮景自问也不是个不能商量事的人,他也知道家里的空间不算宽敞,只是第一次被“懂事”一词逼得哑口无言。
他只觉有一团火在肺叶燃烧,但母亲那双比实际年龄更老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还在微微颤抖,捏得他生疼,望向自己的那双眼也充满哀求与愧疚。
这如同冰冷的水一般,未等怒气慢慢降温,就直接湮灭这一阵火,连一点苟延残喘的烟都冒不出来。
他慢慢吸了一口气,缓缓抽离了自己的手,走向自己的杂物间去了。
不就是搬个房间,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自己在家的时间也不会多了。
当时的阮景是这么想的。
而命运这老爷子十分调皮,偏生喜欢开玩笑。
阮景不仅考上了离家只有半小时车程的高中,还因宿舍资源紧缺,被老师相劝放弃住校,他不得不每天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
赵彬沉默少言,不怎么主动搭理阮景,阮景也不多惹事,两人之间倒是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除了赵杰时不时得寸进尺的作死,阮景觉得也尚可忍受。
平时他清晨出门去学校,晚上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与家里的人相处时间不多。
但最近暑假就不同了,才在家待了半个月,大大小小的争执已经让阮景想早点开学了。
他忍无可忍,终于每天爬起床就背上画板去挑个地写生,或者与朋友厮混到晚,才拖着脚步不情不愿地回来。
阮景本以为错开相处时间,就能相安无事到开学。
可惜他不挑事儿,事儿拽得二五八万地找上门来。
那天,阮景照常回家。
进了家后,他余光瞟到赵杰坐在父亲旁边规矩看动画片,心想这小崽子最近倒也很少惹事,或许过了鸡嫌狗厌的年龄,能与自己稍微和睦点?
然而阮景在拧自己卧室门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沉,眉头随之一皱。
自从发现赵杰溜去他的床上蹦迪,他就习惯了出屋上锁,巧的是今早自己走得匆忙,只是把房门带上,如果不是有意去开门,是发现不了没上锁的。
不安的心随着推开的门彻底沉了下去,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进屋踢开一地狼藉,画架上画了一半的水彩被墨水泼毁,一页页撕下来的画册被折成各种奇形怪状,散落一地,他拾起脚边四分五裂小人的残骸,那是去年林白送他的手办……甚至连凹造型用的木头模型都没能逃过分尸的命运,四处散落,头甚至掉到了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