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淮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了。
并不是因为看见有人所以打消了往下跳的念头,而是仉逸明望着他,对他说:‘很危险,退回去。’
然而仉逸明是不会对他说这种话的。
他只是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包括神态,都跟仉淮印象中的仉逸明不一样,却带来一种熟悉感。
这样的高度跟距离,底下的人没有奋力喊叫,声音却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
仉淮瞪大眼睛,看着底下的“仉逸明”。
不,这根本就不是仉逸明,更像是有谁占据了仉逸明的躯壳。
是朔星。
他很确定,就是朔星。
仉淮几乎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往下跳,目的不再是暗不见底的深渊,而是想直接到朔星的身边去,可朔星又让他退回去,说这样的行为危险,所以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身分块的下楼,往花园的方向跑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亢奋极了,心情踊跃到顶点,却又在撞上走进门的仉逸明时骤降。
仉逸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急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干什么啊?”
眼见仉淮沉默不语,他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并不想理会他。
他感觉有些奇怪地嘀咕着:“奇了怪了,我不是准备打游戏吗,来花园干什么来着?”
仉逸明正准备往回走,却被仉淮叫住。
“你……”
“啊?”
仉淮看着他,却又没继续说话了,r那幅样子看着就让他有些恼。
“神经病。”
他骂了一句,回了房间。
仉逸明平时并不跟仉淮住在一起,虽然这屋子很大,再住多几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而仉逸明原本是住在另外的房子里,现在是因为那房子要装修,所以才在这一段时间里搬过来。
仉淮本来也不会在意仉逸明到底住哪,可是刚才朔星用仉逸明的样子……不,用仉逸明的身体跟他说话了。
他死死的盯着仉逸明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房门后。
他在想,朔星一定有在关注他,哪怕他看不见,朔星也在看着他。
这算是什么,是朔星附身在了仉逸明身上吗?为什么?如果想要身体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用他的呢?
仉淮的脑子里是闪过几个疯狂的念头的。
包括在晚上潜入仉逸明的房间,拿刀将熟睡中的仉逸明杀了,好让朔星彻底占据这无主的身体,又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让那身体残缺了。
还有就是再站在天台边上一次,看看朔星会不会再出现,可后来,他都放弃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仉逸明发现他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变得黏人了,他想不明白原因,觉得烦,却又赶不走。
仉淮只是觉得,仉逸明现在成了跟朔星有关的唯一线索,不管朔星还在不在,他都执着的紧盯着仉逸明,生怕哪个时候朔星出现被他错过。
他是想一直关注,可没有那个能力,仉逸明要是想抛下他到哪里去,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仉逸明的那些朋友们知道这个“弟弟”,这些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知道仉逸明家里的事情,也知道仉淮的实际身份,自然看不起他却挺喜欢他那张脸。
他们多少抱着点龌龊的心思,让仉逸明把仉淮带了出来。
仉淮的生日是他那养父母随便填的,而按照那个日期的话,这天是他成年的日子。
自他从仉逸明的身上看看朔星,已经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去计算,那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心里更加难受而已。
在他成年的这一天,他想通了,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是个成年人,就应该有能力不再依靠这个“家”的力量,自己养活自己。
他有了目标,他想在之后找一份工作,然后攒好足够的钱,回到孤儿院里去,他觉得自己如果回去了,还有可能在那里见到朔星,起码是有见到朔星的希望。
而这天,仉逸明还是很轻易地就将仉淮带了出来,说是带他来见见世面,因为他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等见到那几个坏笑着明显不怀好意的公子哥,仉淮隐约察觉到什么,站在门口顿了一下,等仉逸明催促,他看了仉逸明一眼,沉默着跟了进去。
等他坐下了,仉逸明的朋友便开始拿他消遣,可他没有反应,于是就想看他失态的样子,要灌他酒。
他们都觉得这没什么,都是些小打小闹,等喝酒喝上头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呢?
被按住的时候,仉淮一直在看仉逸明,期盼从他身上看到点熟悉的影子,最终还是因什么都没有出现而感到失望。
他狠狠挣脱开身上的手,往门外跑去。
有人跟着他追了出来,而他不认识路,看见个安全出口,竟被他跑到了后门,门外是一条小巷。
他多少被灌进了一点酒,身体没接触过酒精,晕头转向,脚上也没力气,身后的人拉扯他,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仰倒,脑袋磕在了地上。
他听见有谁骂了几句,接着离开了。
头很痛,他还没有失去意思,只是不能动。
有限的视角让他看见了夜空。
黑暗中,银白的星星一路拖曳着流光,朝他坠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