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游乐园的池水没有窒息判定,在里面还可以睁开眼尽情享受奇妙的水下世界,所以这个项目的游客络绎不绝,每到节假日排的长队都可以绕整个游乐园三圈。
“没事,淹不死的。”祝鸪围观那些游客从木箱子里出来,抓着水轮的木轴爬向圆心,好像一只只在大转盘上艰难移动的落汤鸡。
他默默在心里给这沙雕项目打了个叉,视线转而落在从寒池中盘旋而起,直冲云霄的水龙身上,沉吟片刻,问星草:“你恐高吗?”
“欸?应该不恐吧。”
于是二人摸到云霄水龙的队伍后面,跟着大部队慢吞吞地往前挪。
好在星草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好像光这么一个小小的游乐园就够她欣赏一整天,漫长的等待也不觉无聊。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了晶莹剔透,龙鳞如浪花一般凝着白流的水龙背上。
待这一批游客都坐稳扶好,水龙长吟一声,破开水浪在寒池边上梭巡一圈,猝不及防扎了个猛子,将乘客们的尖叫都淹没在水中,接着一跃而起,摇摆着龙身撒欢地飞向长天,与太阳肩并肩。
祝鸪紧紧地抱着已经与地面垂直的龙身,被随时可能从高空自由落体的恐惧支配着,他万万没想到这水龙的飞行路线是随机的,比云霄飞车还刺激一万倍。
出于一个男生的担当,他咽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强撑着转头去安抚星草。
红绿灯姑娘的短发呈流线型飞扬,抓着两片龙鳞瞪着大眼到处张望:“啊呀,真有意思。”
“……”祝鸪觉得这姑娘怕是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总之从水龙身上下来的时候,祝鸪已经阵亡了。
他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在游戏中许久没出现过的眩晕感和呕吐欲望强压不下,以至于连旋转木马都觉得又高又晃。
最后只好买了瓶矿泉水灰溜溜地坐在一条长凳上,一边喝一边安慰自己:他只是导游,不是陪玩,顾客玩得开心就好。
等星草把游乐园里所有项目都刷完回来,太阳已经爬到正午位置,祝鸪正打算带她去吃午饭,星草却说:“我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
祝鸪原以为星草也是直接住在游戏里的,一问才知道她是个点卡玩家。
为了防止服务器过载,使用虚拟现实引擎的游戏有两种游戏模式,一种是像祝鸪、洛因这种买断模式,可以畅玩全部游戏内容,甚至直接在游戏世界定居,价格相对高昂,相当于移民的手续费。
而另一种就是点卡模式,点卡模式按照在线时长收费,一般是供新手玩家体验游戏内容用,也有部分每天只玩一两个小时消遣的休闲玩家会选择这种模式。
但如果日常起居和食宿也在游戏中进行,点卡模式就非常烧钱了。
星草支付了报酬,就下线回现实世界去了。
为了省钱,祝鸪也没在昂贵的游乐园区吃饭,他抱着一捧玫瑰花,自己坐上了班车。
大清早跑出来,就挣了四小时时薪还落了工伤,祝鸪的职业生涯可以说是出师不利。当他灰溜溜地回到店里,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拿着把扫帚在扫地。
祝鸪一愣,问:“你谁?”
男人也问:“你谁?”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我是这家店的员工。”
“……”
“他是我刚招的杂役,阿鹉。”洛因赔着笑解释“以后你就不用打杂发传单了,这不是给你分担工作量吗?”
当个导游差点没因公殉职的祝鸪恼了:“花都没挣几朵,员工先招了两个,养得起吗?”
他没等洛因回答,转身走到店门口,准备把小黑板上的招聘启示擦掉,刚拿起黑板擦,就看见那上面开业大酬宾的字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个版面的招聘信息。
“花町小屋诚招店员,薪资待遇:实习底薪五百玫瑰,转正后每月提薪并附加高额抽成。员工福利:每月一批新衣,半年一次捏脸。”
底下还有一排格式眼熟的广告语:“一周逛两次花町小屋,每次都有新感觉。”
洛因干笑着说:“这是我和鸽老师昨天晚上定的slogan,鸽老师说不舍得砸本钱,店铺就火不了。把薪资福利写在公告上,不仅能招到优质的店员,还能吸引顾客。”
林鸽的原话是:“顾客会觉得,员工待遇高,店铺服务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你们哪来那么多花?”
到时候发不出工资,是准备连夜跑路,去江南开皮革厂吗?
“花店有针对中小型店铺的扶持政策,我昨天晚上填的贷款申请,今天已经放款了,你看这个。”
洛因从吧台上拿来一本比友人帐还厚的账单,上面最近一个还款日期是下个月一号,借款名目是货品采购。
当然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贷款申请方为“花町小屋”,底下的责任人是老板祝鸪。
林鸽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正看见祝鸪翻着那份账单,表情逐渐狰狞。
他睡觉没有换睡衣的习惯,身上是一件衬衫,夏夜闷热,就解了几颗纽扣,领口敞着,落在颈边的金发勾勒出深邃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