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姝说时,用衣袖抹了抹鼻子,那血迹便顺着她粉白的脸颊,划出一条红红的杠,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东无师父,如果哪天你回去见到东无师父了,一定要替姝姝好好谢谢他,昨天,姝姝还没来得谢他,东无师父就已经走了。”
“好的,王妃。”东无欢浅笑答应,“也不知道哪一天能见到义父了。若是见到,一定替王妃转达。”
东无欢说时,回眸望了一眼陆渲。
其实,她的意思是,想要留下为陆渲解蛊毒,但若是一直能呆在他的身边,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她都是甘愿的,哪怕只是做一个婢女,远远看着他和王妃幸福的样子,大概也是可以的。
陆渲的冷眸并未正眼看东无欢,只拿了帕子,绕开了她的身侧,兀自上前,给阮姝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阮姝纤细的手,绵绵得扯了扯陆渲的衣袖,灿烂的眸子,化开比脸上的血迹还要明艳的笑,“夫君今日说得话可当真?”她又怕陆渲耍赖,便直接道,“等无欢帮姝姝治了病,夫君,可还要记得回来陪姝姝的。”
陆渲紧抿得唇,牵起好看的弧度,“本王何时骗过姝姝?”
东无欢低头,眸色有些暗然,抬头,那浅笑的嘴角,在脸上扯出两个梨涡。而两柳弯眉,却蹙得紧,低落的声线,勉强支撑起精神,道,“王爷一会儿可再来陪王妃,现在的事,就交给无欢吧。”
她说时,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是说不出得伤神伤心。
斯人在眼前,却好像隔了千里万里。
他看王妃的眼神,就好似他的全世界都只有王妃一个人。可他却不知道还有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默默得喜欢了他这许多年,他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她一眼。
东无欢抿了抿唇,脸上的梨涡嵌得更深了些。纷乱暗然的思绪,让她忘记自己正呆呆得望了他好久。
她能有多了解他?不过才见面的陌生人。
她对他难道不是吗?
对于陌生人,他总是一副阴沉、森冷的脸。那高冷俊挺的鼻子,似一座高山,不可让人接近;双眸是一滩深黑的潭水,似一道鸿沟,永远探不到他的心底。
“夫君,你快不要让无欢为难了。等姝姝做完艾灸,就来找夫君。”阮姝见东无欢的眼睛,正直直戳着陆渲,整个人僵着不再有声动,心想,大概是夫君让她为难了,于是,扯着陆渲的大掌,学着陆渲说话道,“夫君乖。”
陆渲黑曜石的凤眸不禁闪过一抹笑,薄唇轻启,一指刮了刮阮姝软白的脸,“好,都听姝姝的。”
说完,抚了抚阮姝的发额,转身,徒留了一个黑色宽大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屋外。
西厢的门,被阖上,屋内只剩下阮姝和东无欢。
东无欢整理了情绪,为阮姝熏灸,看到阮姝那粉白的脸明丽动人,身上的肌肤似凝脂白雪,又见着自己的一双手,因采药劈柴,已经长了不少茧子和细纹。
一阵酸楚涌上心间,眼眶泛红,却用脸上的浅笑,掩盖过去。
“无欢,姝姝不知道用什么报答你和东无师父。”阮姝望着床帐,苦思冥想,然后回眸又望向东无欢,一脸真诚问道,“无欢,你有什么心愿吗?”
年前,夫君要她绣香囊,说绣好了可许她一个愿。
她现在想来,才觉得夫君聪明极了。因为这样,既省得她费脑想主意,又能让对方得到想要的。
东无欢并不敢正视阮姝的目光,只低着头,认真为阮姝做灸,“不怕王妃笑话,民女自小许的愿望,没有一个是实现的,所以再后来就不再敢奢望些什么,偶尔有,也只是想想而已。”
“无欢你不要担心,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拉,看看姝姝能不能帮到你。”阮姝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见东无欢只摇摇头,笑着不语。忽而想到自己笨手笨脚的,怕是已经被东无欢看破了。
“王妃,真是心地善良。”东无欢并未把阮姝的话,听到心里,也无心听,只暗神道,“王妃和王爷的感情真好,真是羡煞旁人。”
阮姝只见着东无欢嘴角挂笑,并查觉不出异样,更看不出东无欢的失魂落魄,只听到是有人在夸她和她的夫君,便掩嘴笑了笑,又认真道,“无欢,夫君还欠姝姝一个愿望。夫君,说到便能做到的。姝姝或许帮不到你,但是夫君可以的。”
东无欢的心,已如千疮百孔,顶不住阮姝的一口一个“夫君”,又挨不住阮姝的热情,便随便编了一个搪塞过去,“据说京都的十五元夜,有很好看的花灯和烟火,民女是想见一见。”
她淡淡一笑,脸上便出挂出两窝梨涡,似乎心中越苦涩,那梨涡便嵌得越深,任谁都看不出她此时的落魄示意,“不过,十五正是王爷的蛊毒发作之日,怕是看不成了。”
一指灰从燃着的熏灸上落下,在东无欢衣服上烫出一个黑漆如夜的洞来,她收起手上的动作,原也是做好了艾灸,所以,背过身去,呼了一口气,又转身回头对阮姝道,“王妃,已经好了。要民女叫王爷过来吗?”
阮姝从床上缓缓而下,方才见她叹了一声气,以为是因为衣上烫出的洞,便道,“明日,姝姝给无欢拿衣来,无欢不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