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屿还没搞懂哨兵和向导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印象里哨兵都比较高大。
“再有1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开车的人忽然开了口。
杨屿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他并不害怕这个人,只是害怕这个人腰带上的枪。枪可以杀人,战场上的哨兵都有枪。他们是负责执行任务的机器。
“你不用害怕,戚长官会很喜欢你的。”司机继续说,“戚长官一直想给戚洲找一个玩伴,哦,戚洲就是小公子的名字。”
玩伴?杨屿将手里的毯子抓得更紧。戚长官,戚斯年,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他害死了爸爸妈妈,又虚情假意地准备领养自己,不惜将自己从舅舅身边夺走。
他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就假装做好人,展示善意和抱歉,所以才会主动领养了牺牲哨兵的儿子。
他想要自己成为他的养子,仅仅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玩伴。
玩伴……太可笑了,自己才不要成为玩伴,更不会当仇人家的养子。和舅舅告别时,杨屿就许诺自己一定会亲手杀掉戚斯年,替爸爸妈妈报仇。
离开家时,周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忘恩负义的孩子,是为了去过好日子所以忘记了爸妈的恨,错了,他们都错了,自己迟早要用行动证明,这份恨迟早要血偿。
思念和痛苦同时占据了杨屿的大脑,让一个10岁男孩的眼神拥有了一份早熟的迹象,但在这份早熟里,还包含着无法甩脱的孩子气。
几十分钟后,一座巨大的金属城市出现在杨屿的视野范围之内。这座基地比他曾经住的基地要大,如果说每一座城市都是沙漠里的孤岛,那这是一座杨屿未曾见过的大岛。
现在是黑天,它的灯柱直冲天空,竖起了无数根,将沉厚的云层全部打透。遥远地望去,弧形的穹顶紧闭,保护着里面居住的几十万人。
可是云层和不断吹飞的小石子提醒杨屿,狂风暴就要来了,可能就在一周之内。张牙舞爪的风声神出鬼没,追随着他们的装甲车。听说,狂风暴里还有一种最可怕的情况,叫做石暴。
当石暴来袭,被风吹落的巨石像雨点一般掉落。
但这句话也是学校的指导员告诉他的,基地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下雨。不止是下雨,所有天气现象他们都从幻灯片和书上看。
现在风声越来越大,车子开始轻微晃动,杨屿直直地看着前方,不敢看车后。他从来不是这样,以前的自己很快乐,也很胆大,但是爸妈死了之后,他变得很怕死。
死亡原来是那么简单的事,一下子,就死了。
基地的大门开始有了开启的迹象,他以为进入这座城市之前要通过层层检查,但是没有,沉重的大门只是缓慢又笨重地打开了,车子继续行驶,两边的人不约而同地立正、敬礼。
杨屿之前从未见过别人朝自己敬礼,却见过无数次父母朝别人敬礼。基地中等级森严,他们只是A级哨兵。
但很快杨屿就想明白了,他们敬礼的原因是因为这辆车是戚斯年的。
车一直往前开,大门在车后方又关闭了,将令人胆寒的风关在外面。轮胎压着金属板拼接的路面,再也没有自然界当中的小石子,这所基地确实比杨屿想象中大,大很多。忽然,周围的红色警戒灯全部亮起,忽明忽暗,提醒着边境哨兵近几日会有狂风暴来袭。
外面的风已经大到可以杀人了吧?可一旦进入钢铁壳子,就完全安全。
听爸爸妈妈说,沙漠里还有风暴生物,它们是超级巨大的虫子,有二三十米长,叫作沙蚺。平时在沙层深处休眠,再被狂风暴唤醒,跟随风暴移动,连钢铁都不怕,所以基地会用特殊的手段将它们引开。
还有沙蚊,会寄生在人类的大脑里,再顶破头骨飞出来。
沙漠里根本就没有岛屿,只有死亡。杨屿将毯子裹了又裹,将脸深深地埋进肘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杨屿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一切。这时,车门被人打开,有一只手伸进来,像是准备帮助他下车。
杨屿看了看那只手,一把掀开薄毯,从另外一边的车门跳下去。
装甲车非常高,两脚落地时,他的膝盖都被震疼了。在基地里,目之所及全部是金属,这里像是停车场,还有几辆黑色的装甲车停在旁边。
地上画着黄色和红色的直线,提示这些车可以停在哪里、不可以停在哪里。
杨屿从未见过这种地方,也不想看懂这些线。
他来这里的唯一动机,就是杀掉戚斯年。
“你到了。”身后一把老练的嗓音。
有人!杨屿刷地转过身,瞧见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其实在没完全转过去之前,他已经听出这是谁了。是戚斯年,这个基地的大向导,他指挥无数哨兵作战,害自己的父母丧命。
舅舅给自己听过爸妈遇难前的录音,戚斯年最后一句话是,你们要自己想办法,已不再提供支援,不再重复。
不再提供支援,不再重复。
这句话反反复复出现在杨屿的梦里,他就这样把哨兵们扔下了。他活着回到基地,无数哨兵被烧成沙尘。
现在,自己坐了几十个小时的车,终于见到了这个……仇人。
“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