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似乎也没能求沈羡之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只是满腔都替高月的不值得的怒火,高月的所有情义都错付了。
她不再说话,反而让沈羡之有些担心,“你也不必多想,过一阵子我得了阿瑾的消息,便会进城去,到时候将那秦少初带来,你有什么不快之处,只管问他。”就怕宋月越想越偏,然后一心求死。
这三姐妹如今想来,也是可怜,亲生母亲待她们三姐妹还不如那养子,只因她们是女儿身。
这宋月没有得到刘惠妃的母爱,被姐姐们宠爱着,可是如今姐姐们又惨死在那乌合山,现在又听到高月被人诋毁,沈羡之是真怕她接受不了,一死了之。
其实她有些想不通,既然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不愿意活着?
虽说这生命终究有一日是会到尽头的,可是活下来,会有许多的意想不到的惊喜,除了悲伤绝望,还有希望和快乐。
这些话,宋月明显没有听进去,第二天便病倒了,好在这刀老伯一家也是淳朴老实,没有嫌弃她,反而还让沈羡之去给她抓药。
只是宋月这病哪里是药石能医治?问题到底还是在那秦少初的身上。
鹿修澜和老猫多少也听到关于夏侯婵儿和秦少初的事情,也就晓得宋月为何病倒了。
不过老猫不以为然,反而跟那鹿修澜说道:“你莫要学她,感情用事要不得。”
鹿修澜莫名其妙,不明白老猫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也是一脸懵。
后来才听老猫叹道:“那个夏侯瑾,我老头是没见过,可是我瞧着你和我们小姐这也算是生死相交了,她对你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显然是真的不可能爱上你,。小子听我劝一句,早点放下我们小姐吧,我瞧这袖袖姑娘挺好的,今天吃晚饭还一直给你夹菜。”
鹿修澜原本因为他前面的话有些沮丧,这哪里还要老猫来说?夏侯瑾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病死,早在那一趟和夏侯瑾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所以沈羡之大抵这辈子是不会爱上自己的。
他也试图劝自己看开些,但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还是得需要时间。
但是听到老猫后面的话,就觉得他没个正形,“莫要乱讲,那袖袖姑娘和村子里的阿华两情相悦,就等着阿华他娘身体好些了,便来提亲。”
老猫这些天也在村子里转熟络了,听到这话连连摆手,“那阿华不是良配,三句话不离他娘的。”
鹿修澜觉得怎么听着像是听着骂人,但自己又没证据,只道:“这不是你们老一辈要的孝顺么?”
沈羡之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对于阿华的母亲,儿子孝顺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未来媳妇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典型的妈宝男。“这就罢了,关键也要个门当户对。”
“这乡下人家,条件都是如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还讲什么门当户对?”鹿修澜闻言,接了沈羡之的话。其实他对这些话题是没有兴趣的,但是沈羡之主动提起时,他看过去时恍然看到身后那芭蕉树后面还有个尾随来的身影。
像是刀袖袖。
要说老猫是沈羡之的人呢,当下也十分明白沈羡之所说的门当户对是什么,只道:“话是这样,可是那阿华除了一张脸皮,却是什么也没有,好吃懒做,样样等着他那就苦命的姐姐姐夫来接济,那照顾他患病的娘做借口,整日里就在那家里蹲着,柴火也不去打,像是什么话,难不成他母亲的病已经严重到离不开人的地步了么?”
然而并不是,阿华的母亲还能在村口跟那些老太太老头们闲聊,阿华就陪同在旁边,旁人见了只说一句阿华娘有福气,儿子这样孝顺,换做是他们家的子孙,都不愿意这样陪他们。
那是陪么?那是孝顺么?那是懒。
“只怕等袖袖嫁过去,母子俩都要袖袖来养着,偏袖袖一心一眼都在那阿华身上,可把她阿爹阿娘急得上火。”老猫补了一句,随即叹着气道:“心肝宝贝一般的闺女,往后到别家去却要做牛做马,哪个做爹娘的不心疼?”
沈羡之闻言,“兴许阿华成婚会后好一些。”
老猫不以为然,“你见过狗改得了吃屎么?”
又说了几句,看着那芭蕉后面的鞋子没了,便晓得人是走了,鹿修澜有些不自在道:“咱们这算是背后说人闲话么?”会不会不太好。
“事实罢了,咱们几个外来人都能看得清楚,不能叫袖袖这姑娘当局者迷,更何况她爹娘都是实诚人,不能叫她真往火坑里去,这找夫君不怕家穷四壁,就怕对方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上进。”老猫到底是年纪大了,丝毫不在乎此举到怎样,反正只要目的达到就是好的。
沈羡之也是这样认为的,刀家几个孩子,儿子们都在镇子里,就袖袖这么一个宝贝姑娘,爹娘疼爱,她自己也乖巧贤惠,那阿华的确是配不得。
而袖袖听到了这些话,心中大骇,因为父母不满意她与阿华来往,所以心中很是不高兴,觉得他们便是嫌阿华家中穷,所以他们往日里说阿华的不好,袖袖也都只觉得是父母针对阿华。
可是现在听到沈羡之他们的话,忍不住重新思考起来,他们才来了这么几天,应该对阿华不了解,可是他们说阿华母子靠着他姐姐姐夫救济,这倒是不假。
细想起来,往日阿华给个自己什么礼物,也都是他姐姐给的,或是管他姐姐要钱买的。
那时候袖袖只觉得阿华将自己放在心上,从他姐姐那里得了什么好的都给自己,可如今细想起来,自己也是女人,能站在他姐姐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果然是个苦命的。
可阿华对自己的好,又总不能就这样一下推翻了,所以袖袖打算再试探一下阿华。
她心里急于求个结果,趁着傍晚她娘往集市上卖剥好的生蚝时,便偷偷去找阿华。
阿华正陪着他娘在村口聊天,见着袖袖的身影,连忙趁机偷偷摸了过去,两人找了一处椰树茂密的地方偷偷说话。
几句热忱之后,袖袖忍不住问阿华,“往后你去读书好不好?”阿华也读过两年的书。
“读书作甚?你没听说外面打仗了吗?”阿华当然不想读书,又苦又累。
“不读书以后咱们怎么办,你又不会打渔。”这个时候袖袖才恍然反应过来,阿华在渔村长大,却没有这手艺,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将从前怎就忽略了。
然而便见阿华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姐夫每次出海打渔,我姐都会送些过来,有你吃的,不必担心,更何况你家不是养了那么多生蚝么?你爹娘就你一个闺女,哪里能见得你过苦日子。”
所以这是以后不单要靠他姐姐姐夫,还要靠自己的爹娘么?袖袖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也给忍住了,只扯出一个笑容继续耐着性子问道:“那咱们以后就啥也不做了么?”
“我继续照顾娘,你也莫要出去风吹雨打,我可舍不得,到时候叫我姐在镇子上多接些给人浆洗的活,拿到家里了分你一些,虽然没几个钱,但长年累月做,也能攒到些银子,到时候咱们就盖个大房子。”阿华想着,觉得自己这样想没什么问题。
而听着他的这些话,袖袖觉得自己为什么当时喜欢阿华了,因为阿华没有下海打渔,没有整日在烈日下劳作,所以比村里那些年轻人们都生得白净,手上也没有茧子和伤疤,看着干干净净的。
可现在看来,他有多干净,他姐姐姐夫就有多凄惨。
更要命的是,阿华还真打算将自己当做他姐姐那样来对待,自己不是他的姐姐,不可能为了他这样任劳任怨。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还不如给爹娘做牛做马,最起码自己是爹娘养大的,可是阿华给了自己什么?
她微微一笑,想通了反而也就不生气了,“我先回去了。”
她回去后没两天,阿华就请人来上门提亲,一切花费听说是阿华姐姐攒了小半年,但是被拒绝了。
阿华还以为是刀家两老拒绝的,不满地找上门来,却不料居然是袖袖自己亲口拒绝的。
他气不过,先说袖袖嫌贫爱富,但无人理会,后又见袖袖和沈羡之一起出入好几次,有说有笑,便说袖袖水性杨花,跟着沈羡之有一腿。
沈羡之一直都是男装,但刀家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子。
毕竟她和宋月晚上都与袖袖住在一个房间里。
刀家这边没理会,只庆幸女儿脑子终于正常了一回。
而沈羡之这里也没工夫去管这闲话,因为刚收到夏侯瑾的信,他在云湖北岸,跟着夏侯绯云在那边处理疫情,现在才有所好转,正准备渡云湖到这南边来。
北岸那边的病疫是最严重的,如今沈羡之见到夏侯瑾说已有好转,那就是已经解决了那边的问题,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那边的病疫如此严重,现在也没问题了,那这边就更不是问题,等他来了,想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现在也有了夏侯瑾的消息,不用一直在这渔村里窝着了,更何况这些天大家的身体也都养得差不多,便准备启程告辞。
早前为了不引人注目,钱财未拿出来,如今要走,便将银钱给这刀家留下,顺便将宋月给留了下来,托这刀家照顾。
却没想到宋月不愿意,而且袖袖也要跟他们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若是往常,到没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刀家父母怎么可能同意?
可没想到袖袖还是跟着宋月一起追上来了。
沈羡之原本打算让鹿修澜把他们送回去,没想到正是此刻,遇到一伙南海王府的府兵强征奴仆。
他们一行人,除了老猫因为年老体衰没被看上之外,四人都被抓住了。
袖袖吓得不行,抱着包袱一脸惊恐,沈羡之却觉得是好事情,这正打算想办法就混进王府呢,没想到这瞌睡来刚遇到枕头。
沈羡之进城后,才换回了女装,与那相貌出众的宋月乔装打扮好,合计着把她和袖袖送回去,就被南海王府的这些人给抓了。
如今被抓紧王府,一般筛选,三人分到了夏侯婵儿的院子里去,袖袖因为没往脸上涂抹酱汁,也没点痣,所以做些轻巧活儿,至于沈羡之和宋月,直接被当做是那促使婆子使唤。
原是这府上要办喜事了,是秦少初和夏侯婵儿大婚,至于王府就这样从外面直接拉人进府,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只因他们坚定地认为,自打灾情开始,这水陆两路都给完全封闭,所以在这片土地上的,自然是没有什么细作。
更何况他们所来的方向是海边,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即便要担心,也要担心往竹州方向来的人才对。
虽说这样定义是有些道理,但沈羡之觉得这南海王府行事也过于草率了些……这样真能成大事?
袖袖却十分担忧她和宋月的处境,心里甚是不解,“两位姐姐,你们若是擦了脸,必然是能到郡主屋子里做贴身的丫鬟,何必在这院子里受苦呢?”
这夏侯婵儿的贴身丫鬟有什么好的?府里的事情那夏侯婵儿也不接触,众人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能打听到什么?而且来去还总叫人盯着,还不如这粗使下人来得自由呢。
第148章
而南海王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给孙女办理婚事,最主要的还是那夏侯婵儿病危,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所以大家偏爱她,便也顾不得选什么好时机了,只赶紧给她办婚事。
当然了,私心也希望,这成亲如此大事,能冲一冲她身上的病症,没准成亲后,她这身体就逐渐好起来。
也正是这样,所以如今王府上下一片忙碌。沈羡之和宋月这样的粗使下人,也跟着扎筹花,挂红联,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吃完晚饭,两人已经累得不行了,住得也是那大通铺,没有半点隐私可言,好不容易等着同屋的媳妇们睡了,沈羡之这才起身来,去了那书房一趟,然并未发现什么。
好在这白天虽然忙,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从大家的闲聊中也是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这夏侯婵儿的兄长,根本就不在南海城,更不在江南,而是暗地里去了西南。
府中仆人最为敬重于他,甚至有人私底下谈论,这南海王隐忍了这么多年才起势,不是因为等这一场天灾,而是南海王府的世子不足以当大任,反而是世子的这一双儿女,聪慧过人。
可惜夏侯婵儿身体孱弱,不然只怕以她的文学素养,若真能安心做学问,将来是要有大造化的。
至于她这兄长夏侯然,更是个不世之才,更擅那运筹帷幄之术,府中大部份事南海王都会与他商议。
然这样重要的时刻,不管是他妹妹出嫁大喜,还是他祖父的揭竿而起,每一样都是大事,他却不在这南海城。
让沈羡之不由得担心不已,不过回头一想,浔州要说老谋深算,没人比得过展元,文又有韩先生,武有关无忧和聂一刀,倒也不必太担心。
退一万步说,还有温先生那个守财奴,他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休想在浔州白拿走一分一毫。
也是了,有这些人在,夏侯瑾也才能放心来这江南。
所以想到这些,她也是松了一口气,过多的担心担心。
然而第二日,沈羡之和宋月被派遣到正院里收拾的时候,终于见着了南海王,宋月下意识想要躲,沈羡之发现后连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压低声音提醒道:“你怕什么,他又不曾见过你。”
说罢,看了看南海王身后那个寸步不离的青年男子,看着也是一身华服,容貌气质也出众,莫非他便是秦少初?而且这年纪上也对得上?
若真如此,宋月的确应该避开些。
等着人进去后,宋月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沈羡之连忙问:“那是秦少初?”
不想宋月却摇着头,“不是,只是我觉得哪里见过他。”但是这会儿又想不起来。
“不是秦少初就好,想来就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位谋士。”沈羡之也听说南海王身边有个特别宠幸的谋士,是个俊俏的郎君,可谓是英才少年。
院子里那些老嬷嬷和媳妇们说起来的时候,都恨不得将自己家的闺女给送到他屋子里去,往后便能求个衣食无忧,金银加身。
这小插曲两人也没放在心上,忙完这里的事情,管事的便来催促,不许多待。
直至晚些沈羡之和鹿修澜接了头,才说起这位年轻得宠幸的谋士,“此前并不曾听说有这一号人,你可打听到他是什么来路?”
鹿修澜正要与沈羡之说的便是这谋士的来头,“说是圆空大师的俗家弟子。”
圆空大师是这大夏首屈一指的佛门活菩萨,这些年来经常以一钵一杵游历大江南北,渡众生出这苦难之潭。
他走遍了这大江南北,大家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他曾经是那相国寺的主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