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也就没再提了。
听了这番话,沈羡之又想。如此说了这爹娘还是真爱了。
看到萧娘子红着眼眶,“你莫要哭了,这个家里有我在,鸡毛都不给他们拔走一根,信我。”
萧娘子哪里还不信她?能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一把火烧了那院子的二小姐,必然是能对付族里的这些人。
但仍旧是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去。
大门口,沈家的族人以这位沈三老爷为首,带着一旁沈家族里的子弟们,齐刷刷站在大门口。
门房拉大门闩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的却不是沈三叔,而是一个抱着沈相爷牌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还穿着一身孝服。
“那是谁?”沈三这么年轻?沈羡之疑惑。
萧娘子看到后,脸色却是倏然一变,紧张道:“这便是当初老太太说要过继给老爷的那个沈磊。”
“你紧张什么,这不是还没过继么?”沈羡之觉得这些人有点刷新了自己的下限。
说着,不等萧娘子发言,她就已经走出去,一把将牌位夺过来,“拿来吧你,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到处认爹,你爹知道么?”随后将牌位递给家里的下人。
“你是谁?”一旁的沈三见此,连忙站出来振声质问。“你可晓得,他是沈相爷的儿子!”
“放屁,我爹娘生了几个孩子我心里没数么?都赶紧给我滚,少在这里假惺惺装模作样的,真有心的话不会让我爹娘的尸骨停放这么久,早早就挽起袖子来办理丧事了。”沈羡之站在大门口,扫视了一些人一眼,大致将他们的模样给记住了。
沈三眉头一皱,反应过来这就是山里来的沈羡之?不由得露出一抹讥讽,“你就是那个野娃娃?”一个乡下丫头而已,难怪满嘴的粗话。
“我看你们才是一帮野人,自己没手没脚么?在我家蹭吃蹭喝蹭穿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一个个大老爷们,一家老小全花着我外祖家的钱,你们要不要脸的?现在是不是看我爹娘去了,家里就我们姐妹几个,打算将我外祖家的钱一分不剩全抢走?”沈羡之说着,示意门房给搬了张凳子来,自己坐着。
她的这些话,尤其是后面的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怎么也没有料想到,沈家这些脸皮薄的闺秀里,出了沈羡之这么个意外,还真将这些话都给说了出来。
所以可想而知这些人的脸色此刻是有多难看了。
“一派胡言,什么叫你外祖家的,那是沈家的。”沈三又急又怒。
“什么沈家的?我爹每个月俸禄多少大家心里没数么?这么多年你们吃的花的就都是莫家的,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有脸出去炫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沈家全靠一个女人养着么?”吵架这种事情,沈羡之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落下风。
如果真落了下风,那她就动手,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沈家这些人里,如今很多都因为花着莫家的钱财,所以也是念书的,听着这些话,难免觉得难堪,尤其是察觉到四下有不少人围观过来,便下意识垂下头去,生怕叫人认出来。
沈羡之高高地坐在大门口,当然是看到了这一幕,当即笑着讽刺道:“唉,后面那几个哥们,你们挡着脸垂着头干什么?有脸来我家大门口要钱,难道还怕别人知道么?不过照着我说,也不必遮掩了,反正你们也不拿我们做亲戚,欺负我们姐妹没爹没娘,病的病,被退婚的退婚,到现在还要来逼迫我们将外祖家的产业拿出来给你们,说实话我也是心寒,所以经过我深思熟虑后,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做什么决定呢?
当然是从此以后断了给沈家所有人的一切生活来源。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一阵哗然。
自然是反对,他们这二十多年来,全靠沈家供养,什么都不会做,突然断了生活来源,他们怎么过日子。
一个个当即急切地朝沈三这个主脑投递过着急的目光,“三叔/三爷这怎么办啊?”
沈三气得脸色铁青,“死丫头,自来还没听说过女人能当家做主的,我看你父亲不在了,往后让我来替他教育你。”说着,便大步上前去,准备动手打沈羡之。
只是才爬了两阶楼梯,就被沈羡之抬起的脚踹下去,原本肥胖的身体顿时不稳,滚了下去,一时磕得头破血流。
立即就有人嚷着要去报官。
“去报呗,我直接打死他,反正庶民打死了,赔钱一百两而已。”这点钱家里拿得出来。说着,站起身朝台阶下的沈三走来。
沈三抬头看,看到沈羡之满是杀意的目光,吓得连忙朝后缩,“你,你别乱来。”
沈羡之当然没杀他,只在他手上狠狠踩了一脚,废了他一只手,示意萧娘子拿了二十两银子扔在上,“去吧。”然后大摇大摆招呼着自家人进了大门去。
门外,全是叫器责骂声。
但是沈羡之在乎么?要名声么?当然不要,现在名声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她嫁给那位好看的王爷。
而且,她名声越差,宫里那下旨的狗皇帝应该会更高兴吧?
“小姐,真要断了沈家那边的生活来源?”萧娘子有些不确定地朝沈羡之问。
“当然,难道我刚才像是开玩笑么?给他们还不如养狗,养条狗还知道向我摇尾巴。”说罢,让萧娘子立即去处理。
萧娘子还有些担心,“这样,只怕上百的人要去衙门里去闹,到时候……”家里名声只怕不好。
“闹呗,名声能值几个钱?更何况现在我们姐妹相继被退婚,大姐姐身体那样,本就不合适成婚,四妹妹又这样,我们要名声干嘛?”衙门那边到时候只会觉得沈家那些人烦,父亲又已经不在了,他们完全不用顾及沈家颜面这个问题,到时候只会将他们直接关到大牢里去。
不过这些人比沈羡之想的要积极,这会儿就直接带着受伤的沈三去了衙门里。
黑压压几十口人,都要状告沈家二小姐嚣张跋扈,还动手打伤族里的叔叔。
但是沈家这帮人,早前沈相爷在的时候,就总是狐假虎威,早就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还摆着从前的架子。
而沈家门口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府尹大人听都不耐烦听他们说完,直接让人全部锁进了大牢里去。
瑾王府里,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传言这种东西,经过一个人的嘴,那就必然会添油加醋几分,所以此刻传到他们瑾王府的时候,沈羡之已经变成了身高八尺,牛眼癞□□嘴,一张口就把那沈三老爷的手臂咬下来,简直是深山里来的怪物。
燕山听完,头皮发麻,连忙示意府上的下人们,“不许到王爷跟前提起。”不行,他得去想办法将这沈羡之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但是他才叮嘱了府中的奴仆们,刚要转头就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让你过去。”
燕山吓了一跳,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跑到他身后的琢玉叫道:“你有病啊,走路没声,吓死爷爷我了。”
“我看你跟大家聊得津津有味的,没好意思打扰。”琢玉微微一笑,他性子温和,跟狂暴易怒的燕山刚好截然相反。
丝毫不介意他自称爷爷。
“王爷找我作甚?”他有些疑惑,他才从王爷跟前出来半个小时不到啊。
琢玉看了看已经散去的奴仆们,“兴许,跟沈家二小姐有关系吧。”
燕山一听,连忙拔腿赶过去。
今天的太阳很暖,以至于入夜了,空气里仍旧还带着些暖意。
院子里的梨花也抽了花骨朵,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有一片片嫩绿的叶子了,星星点点地落在交错的树枝间,如今让屋檐上的八角灯一照,很是有境意。
夏侯瑾坐在梨树下的躺椅上,腿上仍旧盖着一张薄毯。
见着燕山急匆匆而来,示意他在茶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沈相爷夫妻的丧事已经正式操办了,我已经让琢玉去准备,明日一起过去。”
燕山听了急得不行,王爷是真要认下这门亲事了,于是急得只将沈羡之咬断沈三手臂的事情告知。
明明刚才还叫府里的人三缄其口,现在他倒是率先跟夏侯瑾说起来。
他说完,神色紧张地看着夏侯瑾,生怕他不信。
夏侯瑾当然不信,甚至因为他那夸张的表情忍不住低笑起来,“不怪琢玉每日喊你做笨熊,你四肢虽是发达,但这头脑着实简单。”
琢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抱着剑站在燕山的身旁,“就是,人的牙齿力度怎么足以将一个大活人的手臂咬下来呢?你以为是老虎还是豹子?”
“可是,那外面的传言……”燕山还要辩。
不过被夏侯瑾打断了,“今日的流言蜚语的确非空穴来风,这对于沈二小姐的名声甚至是沈家,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对于宫中那位,想来是乐得期见的。”
所以夏侯瑾以为,不管这沈二小姐闹这么一出,是有意还是无意,对于沈家和自己,其实都有益无害。
沈相爷坠马不至死,只是陛下已经不需要他了。
一个相爷的名声,超过了天子,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更何况,这位帝王本来又有一颗狭隘的心呢。
从沈相爷去世后不到几天,就将相府的牌匾摘走,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陛下也明知道沈家无能掌事之人,却不曾打发人去替其操办后事,这样冷血拒绝的态度,也让安定侯府跟韩御史家下了退亲的决心。
夏侯瑾现在其实很好奇,这位沈二小姐今日之举,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其实他更偏向于无意罢了,他的身边,不需要太聪明的女人,那样对自己和沈二小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刻燕山听到夏侯瑾的话,不由得有些替夏侯瑾难过起来,明明王爷这样的人,该值得更好的女子,可是陛下却……
他不服气。
不过耳边响起了夏侯瑾带着几分厉色的警告之声,“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心思,沈二小姐无论如何,都将是王府的主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燕山听罢,缩了缩肩膀,垂头不言语。
沈府。
原本听说沈三他们去衙门里告状的事情,沈梨之等人不免担心,哪里晓得沈羡之气定闲情地说道:“告吧,叫他们有去无回。”
沈梨之还想拿从前他们去告状的事情做比喻,每次几乎都达到目的了。
哪里晓得她还没来得及言语,家里就有下人来禀,说沈三他们全部被抓大牢里去了。
让沈梨之一时对沈羡之崇拜不已,“二姐姐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要晓得,咱家现在剩下的,除了娘留下的这些产业,就只有父亲的名声了,可是父亲的名声太好了,咱们用不得,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守好这些产业,毕竟这世道怎么变换,银子是亘古不变的。”沈羡之在来京城的路上,甚至还听到专门有歌颂沈相爷的戏文。
作为一个相爷,能被老百姓们如此称赞崇拜,按理说是好事情,是无上的荣耀。
可在沈羡之看来,这特么是荣耀么?这明明就是催命符啊。
因此她甚至怀疑,沈相爷的死另有蹊跷,只是现在沈家的状况,根本不容她去查,天子对于沈家的态度,也不允许她去查。
不过看着沈家这几个姑娘,怪可怜的,等着有朝一日自己的日月神教壮大了,一定要给她们找个真相出来。
毕竟沈夫人的银子,自己也要分走一份,这银子不能白拿。
沈梨之却是听得莫名其妙的,“二姐姐这话我不懂,父亲的名声好,不是好事情么?”一面又忍不住嘀咕,“银子虽好,可终究黄白之物,太过于俗气,二姐姐也不要一味……”
沈羡之觉得这三妹妹的思想也十分有问题,连忙将她的话给打断,“宝贝儿,你那房间我瞧了,古董花瓶,价值千金的古琴,小房间一样的拔步床,样样看着都十分雅致,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书香雅致的人。可是这些东西,件件价值不菲,全都离不开银子。听二姐姐的话,以后不准轻看了银子。”
爹娘不在了的情况下,银子就是第二个爹娘。
得爱着护着。
沈梨之听着,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倘若真没了钱,哪里来的这些雅致。于是认真点了点头,“二姐姐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