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了面具之后,露出一张瘢痕纵横几乎没有一块儿好皮的狰狞面容。这副“尊容”上还嵌着两颗几乎被仇恨填满的眼睛,此时此刻恶狠狠地瞪着陈遇安,像极了要以眼神为刀,将陈遇安活剐!
但是陈遇安不怒反笑。
仿佛对方的眼神越凶狠恶毒,他就越高兴。少顷时候, 陈遇安笑得已然跟朵美艳到能夺魄的花儿一样。
他从容愉悦地点了点头, 像是对自己的某件作品十分满意, 因笑道:“看来师兄……对我有话要说?”
言讫,示意面具男身边的影卫将面具男的下颌装回原位。
影卫毫无犹豫地照做。
只听“咔哒”一声,面具男的下颌骨被粗暴地提起,又被狠狠一捏。剧烈的酸痛让他脸部扭曲,但纵然如此,他还是强忍痛楚哑着嗓子疯狂叫嚣:“陈遇安……你叫人捉我杀我弄我,最终又能如何?到了到了,你不还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
“臭阉人, 脏阉人, 我呸!”面具男说着, 仰天大笑起来,模样癫狂得简直不像人形。
他一口一个“阉人”, 出言无状地攻击陈遇安, 到最后竟还说出诸如——
“阉人也想学着养通房, 宠婢子?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也不看看你那婢子究竟是不是真的跟你一条心, 若有机会,哪个正经女人乐意待在不能人道的阉狗身边儿?你叛离师门前,毁了我的容颜又能如何!我到底是个完完整整的男人,而你呢?”
“少抹两天脂粉就闻得一身尿骚的腌臜东西!”
这样的话来。
陈遇安刚才还灿烂如花的笑颜顿时一停,紧接着慢慢收敛,很快便变得阴沉似水。
“厂公……”
影卫有眼力见,见状向陈遇安征询是否要再次卸掉面具男的下颌。但陈遇安闻得此言突然又森森然地笑了笑,摇头制止。
面具男继续说着,笑得惨烈可怖:“哼哼哼……我可真是期待,期待你那宠婢看到你亲手将自己的师父、自己的干爹折磨致死的景象!期待啊!”
陈遇安眯了眯眼。
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原本还想听听这个人今夜还能说些什么的,若是能给他找点儿乐子,或是将背后的人供出,他一高兴,没准还能放这位昔日“情同手足”的师兄一马。
可惜,他现在改注意了。
“聒噪。”
陈遇安将手抬至脸庞一侧,三指微翘,在掌中凝聚内力,意欲出击。
但是他转而眼神一偏,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遂缓慢将招式收回。双手垂在身侧后,他淡声下令:“做掉吧,尸身丢去野外喂狗。”
“厂公!”
影卫中的为首之人连忙上前行了个礼,嘴上道:“此人尚未说出他背后势力,也并未细说他先前为何身负能与您一战的强大力量来自何处,您看……”
“不必再问,”陈遇安扬了扬手:“对爷出言不逊,爷尚有几分宽宏之心。对爷的婢子恶语相加,可饶不得,必须立刻就死。”
他这话说罢,影卫自然不再多嘴,领命转身。
——这面具男可谓是非常奇怪,一身的未解之谜。除却和陈遇安的“师兄弟”关系意外,还有他明明前些日子还尚有和陈遇安比肩对抗的能力,现如今却仿佛功力尽失一般,对他们这些影卫毫无抵抗之力被直接生擒。
影卫们原以为捉住此人尚且需要费劲心力,谁知实际上比他们想象中快速简单得多。
但这显然并不是件好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谁也不知此人之所以这般如此是因为有什么内幕。陈遇安来此之前,原也是有心审问这家伙一番的。
可谁知道……
这家伙开口就触了陈遇安的逆鳞,活活把自己个作死了。
唉!
他们也是为厂公办事儿的,厂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断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影卫心中想着,手上已经麻利地准备好对面具男行刑的工具。
这时候,他听知道自己再没命活了的面具男对着陈遇安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喊:“你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哈,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而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陪葬!拉你那宠婢一起陪葬!”
窄窄一条胡同儿内,“陪葬”二字的声波撞击到墙壁上,泛出一层又一层的回音。
陈遇安没有回头。
他捏紧了手里那张刚找回来的地图,又抬起左手按了按自己胸前那团温暖发热的部位。
侧脸垂头,兀自低声地说了一句:“放心吧,谁也甭想拉你陪葬。”
——包括我自己。
……
沈樱桃不见了!
陈遇安赶回客栈的时候,只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担架从天字房内慌张出来,担架上的人是昏迷不醒的陈一。
而天字房内,空无一人。
陈遇安从未想过自己安插了重重叠叠的影卫高手在这附近,还有陈一与沈樱桃共处一室,那婢子竟然还能就此消失。
一名影卫跪倒在地,颤抖道:“沈、沈姑娘被人带走了,她临走前让属下等人不要管她,先救阿一。当时阿一倒在血泊之中,我等担忧,便先救了阿一。沈姑娘那边儿,也有一行人前去追了,应该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