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趴在车辕上不省人事的车夫,想到沈樱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德性,再想想这山路危险……
他终究是收刀入鞘,没再去追。
转而勒停拉车狂奔的骏马,深吸口气后怫然回身,一手撩开帘子进了马车。再一回头,发现沈樱桃没跟着, 当即尖声怒喝:“沈梒, 你给我滚进来!”
沈樱桃这才老老实实地“滚”了进来。
——陈遇安何曾想到今日竟会发生如此变故?
他将这地图和那婢子都搁在最安全的地方, 视作重要宝贵之物。只要他还有口气在,就不会让带人碰到她、碰到那张地图。
可是她呢?
仗着他对她的宠爱纵容, 她就这么在后头戳他的肺管子, 将他的重要之物说扔就扔?!
他怎么能不气啊, 他气得都想杀人!
……可是他却不想, 也不忍动她半根毫毛。哪怕, 她是将他气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陈遇安这副无能狂怒的样子说实话看起来有些滑稽,然而沈樱桃见他如此却是半点儿笑不出来,心里很不好受。沉默观察良久,见他的姿态总算稍稍平和一些后,她小声开口:“老爷,婢子有话想跟您说,现在可以讲吗?”
事已至此,他难道还能说不想听她说话?
陈遇安气得自嘲一笑,冷哼:“讲!”
沈樱桃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刚才所觉察的信息娓娓讲给陈遇安听:“刚才那戴面具的男子我不认识,却见他脖颈处纹有一朵……嗯,玫瑰花,不知老爷可有看见?那玫瑰花代表的是一支高手如云的民间暗杀队伍,其首领能耐强悍过人,可以一手遮天。传闻中他们的首领身患顽疾,需要取那地图上藏宝之处所藏的一种珍稀植物制药方能痊愈。”
“刚才与您旧识的面具男子看起来只是这支组织里的一个喽啰而已,他一定是将地图拿回去献给首领。——既然他们要的是药,咱们要的是其他东西,那么与其跟他们针锋相对,倒不如先送地图示好。婢子知道如何与他们的首领联络,届时我们两方人马并肩作战、各取所需,您觉得好不好?”
沈樱桃说完这番话,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知道自己讲述的这个情节听起来荒唐又漏洞百出,而且这支以“玫瑰花”为标志的强悍组织听起来真的很奇葩很不合逻辑。
但是这并非她胡编滥造。
是符合“原文”剧情的内容。
其实也不是真的原文剧情,而是《殿下,您也重生啦?》那本书发表之后,一名不满意当前剧情的读者写出来的同人衍生文。这篇衍生文拆了官配,给卓秋星配了个狂霸酷炫拽吊炸天的CP,也就是“玫瑰花”组织中的那位首领。
当时由于是沈樱桃第一次看到有人给自己的小说写同人文,一时间受宠若惊,将那篇同人仔仔细细拜读了一番。
然而读完过后,她却啼笑皆非地用小号在文章下留了个言:【写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写了。】
——诚然她并非觉得二创不好,也不是挑剔别人的风格和文笔。只是这篇同人世界里的一切设定都被夸张化得太过严重,官配被拆后的新男主战斗力太强,只需要一棵珍惜植物就能治好顽疾这类情节导致整个世界产生了一定的裂变和扭曲,和她自己写的原文严重脱节。
给人以一种深深的割裂感。
就如同现在这样。
若说沈樱桃原来还觉得自己身处的书中世界还算严丝合缝儿,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符合逻辑有迹可循。那么现在同人世界中的角色和情节掺和进来,便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的平衡好像无形中被一股什么力量给破坏掉了。
就像是快穿文和游戏中的世界壁出现漏洞,需要人工干预和修复一样。这个世界在她眼中,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真实,变得更像是一场游戏或者一本小说了。
一场游戏,一本小说……
想到这里,沈樱桃用直愣愣的眼神望向陈遇安。
——只此一时间,她竟忽地不知到底该把他当做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还是仅仅存在于小说中的为了剧情服务的纸片人。
直到听得陈遇安默然片刻后的一声轻哂,又见他好气又好笑地摇头:“你倒擅自做主,把爷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得,你说的话,我都暂且信了。”
“只是唯有一点——我从未说过我来滇南要找的东西,就不是那味能入药的珍惜植物。所以,你告诉我该如何跟你说的那帮人,各取所需?”
陈遇安说到最后,嘴角仍是勾着浅笑,一双桃花眼眯得格外狭长。但他眼底的怒火再压不住,从眼睑缝儿里漫溢而出。
他是真要对她动怒了!
这样真实鲜活的他,把沈樱桃从割裂的小说世界中拉回了现实。
但与此同时,沈樱桃也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她瞪了瞪眼,问道:“老爷要去找的也是那株叫做‘幻灵草’的草药?”
不用等陈遇安回应,她心里其实已经得了肯定的答案。
——好么!合着她笔下的原文世界竟被同人世界支配,陈遇安一心要找的东西就是同人文里那棵名字中二的破草?
这可真是离谱到家了,她属实是没想到。
搁谁谁能开出这么离谱的脑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