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驶来的群臣勋贵出关后,也是一阵惊讶,本来以为的蛮荒之地土地丰厚,城池堡垒森严高大,蜿蜒壮阔的河流和苍茫的原野渐次铺开,牛羊牧民悠闲自得。城镇中商贾来往、男男女女都在劳作贩卖东西,人人脸上都满是活力。
听说天子过来,在不咸山上封禅,群情激动,万民山呼,无数的百姓与官员夹道欢迎。
这场封禅准备近一年,那日阳光甚好,天子登上不咸山,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天子身边的内侍松了一口气,及至晚上邀请陛下用膳时,发现陛下正在入睡。
他想了想,陛下这些日子,可能是操劳过度,身体愈发的劳累,时不时就需要睡觉。索性屏退左右,让众人悄声,让厨房晚上记得备上饭,等到半夜醒来不至于现做。
等到半夜,天子依旧没有醒。
内侍突觉出不对,待几番轻声呼唤之后,仿佛寒冰的水兜头浇下来,他伸手试探鼻息,冰凉的手指怎么也探不出是否有呼吸。
一炷香后,他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天子在封禅归京路上崩卒。
这个事实,一定要瞒住!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与随道重臣交代实情。两人共同决定压制住这个消息,先暗中传消息给京城。
驿卒带着密信,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
*
冀州,冀王府。
“天子崩卒。”冀王世子道,“爹,还等什么?!”
“等等,”冀王阴沉道,“这么巧,不会是故意放出的消息吧?”
“不会!我们在使臣团里的人报出来的消息一模一样,陛下他病逝。京城空虚,只有一个公主监国。公主得位不正,为今谁赶到京城,谁就能登大寳。时机不等人!”
冀王道:“松亭关有李凌州看守,这人你和他相交过,如何?”
朱霄心头一喜,知道他是主意已定,“李凌州此人虽无谋略,但打仗颇有几分天赋。由他镇守,松亭关。我们不如绕道而走。衢州郡守与我们有旧,由衢州入。”
“衢州要绕道喜峰口,喜峰口常年不打仗,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从衢州来!”
*
京城。
夜色已深,月光疏疏地照在地上和宫墙上,照在朱桦的脸上。
自天子北巡后,朱桦改了宫中的规矩,每日晚上必须落下门,落门不能开门。虽然无数人哀声怨道,但镇守皇宫的禁军都服从了。这天晚上,宫门处隐隐有异动。
“陛下崩卒!快开门!”有人在宫门下急促喊道。
另一只臣子带队,一行士卒急切道,“关外刚传来的消息,陛下崩了。”
“什么!?”众人心中大惊,看守皇宫的禁军心中更是激烈的跳起来。这是天大的事情,可——没有公主殿下的要求,这门不能开,还是先请教公主殿下。
朱桦手中持剑,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内侍,“谁叫你进来的?”
那内侍面色恐惧,“没、没人叫奴婢进来,里面没水了,奴婢打算给倒上。”
“今日不该是你当差。”朱桦淡淡道,“把他拖下去,斩了。”
快刀斩乱麻,放在以前,她必不会有如此狠绝的手腕。但今夜,那不一样。
守在她身边的神机营众将随她一并行到宫门处,宫门处的校尉正在踌躇中,门外的声音一下比一下紧,而派去找公主殿下的人还没回来。正在他们焦灼时,朱桦已经带着一行人走到宫门前,厉声道:“本宫在此!”
她一手展开手中的圣旨,旁边的内阁首辅高声道,“陛下临走之前,写下圣旨,如在关外有意外,当皇太女登基!”
“陛下,请登基!”宋知章跪地。
“陛下!”皇后娘娘盛装前来,她身后的内侍捧着精致华美的龙袍,为朱桦披上了龙袍。
周边的神机营和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臣子纷纷跪下喊道:“陛下!”
一轮月色之下,朱桦站在中央,手持圣旨,从容镇定极了。
山呼万岁。
古有赵匡义黄袍加身,三请三辞。照例说朱桦是应该显示自己的谦虚,再三的辞去假装一下,可现在时间不等人,她穿上龙袍,从母后手中拿出玉玺,冷声道:“朕命令,射杀城下之人!夜扣宫门者,死罪!”
“是!”神机营率先赶上。
禁军一瞧,这还了得,殿下既然已经登基,那时候该拿出自己的本事来了!一个比一个更加卖力的表现,生怕被神机营比下去。冷夜中,弓弩朝下射去,火光冲天。那是神机营的火器。
城门下原先急匆匆扣响宫门的人,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嚎声,底下的人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皇帝崩卒的消息,竟然敲不醒这道门!还迎来强悍无比的反扑。
谁都没想到,公主的反应比他们所料到的更快,更急,简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奇怪,她之前最大的依仗,京城里消息最快的锦衣卫指挥使已经被逐出京城。锦衣卫这半年来几乎成了一个空衙门,夹紧尾巴做人,没人听说过他们最近有做什么事情,有什么职责,简直像是被陛下打入冷宫一样。那么这些消息,公主是从哪里知道的?
朱桦看向周边,不管真情假意,这些人至少面上对她的尊重是做足了的,等到京城一觉睡醒,还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那时候的各方异动会更狠,她必须要趁着今夜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