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陈墨低声道:“我们没透风风声,锦衣卫内由我和贺兰压制,不让他们出来。这些人,我们管不了。”
都是他们自己想为沈砚送行。
沈砚作为政治斗争的失意者,与京城渐行渐远,她连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相送。
桥头上,是内阁首辅宋知章,赤手可热的首辅一如他与沈砚初见般,冒着秋风落叶送友。沈砚想,世事真是莫测,那时暮春莺初解语,年少的她与宋知章同在谢拂衣前赏牡丹时,哪里能料到今日的场景?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
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宋知章身侧,是神机营的将军,沈砚与公主亲自选□□,于京畿训练。这位年轻的将军目露敬意,行礼躬身。
镇国夫人被李月卿和星河扶着,遥遥向她颔首。
再然后,是一位位被沈砚从平民提拔,或受沈砚恩惠之人。
她做权臣九年,行事固然狠毒无情,仇家甚多。然于她目标无碍者,她从不落井下石,甚至有时会拉一把。她一一扫过,有些人她已经记不太得了,当他们向前走一步,报出姓名时,沈砚才终于从浮光掠影的回忆中寻到那点。
看见镇国夫人,她一直以为李家是因李凌州之故,直到李月卿深深一拜:“大人寺庙前救妾身性命,没齿难忘。”
沈砚这才想起李月卿前夫段磊的存在。
“指挥使大人,前路漫漫,请多保重。大人和安二年,为我一家报仇,我甚是感激。若有需要,任大人驱驰。这话我八年前这么说,如今还这么想!”眉心一道皱痕的男子抱拳一拜,再抬起头,满脸泪痕。
沈砚委实记不得了,那男子看她面容,道:“和安二年,禁军田荣。”
沈砚心底哦了一声,勾起她久远的回忆,原来是那件事。
“我知大人是顺手为之,但于我全家,是大恩大德。草民身份微寒,唯善驾车,一直找不到机会报效大人,大人如今可缺马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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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
【我也愿意追随指挥使呀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太好哭了啊草】
【好好哭,女主太好了】
完
第50章 、归乡岂无情
◎回来就好。◎
沈砚道:“你的娇娇呢?”
“在那儿!”汉子一指路边。
通体雪白的马正被系在桥头,尾巴一甩一甩,两只眼睛像是在笑。它毛色纯白无一丝杂色,肌肉紧实挺拔,一看就是良骏。
沈砚刚当上北镇抚司指挥使的第二年,正是这汉子满头汗水,拦下了她的车。
南裴听说锦衣卫监察百官,穷途末路下被人指点,不顾生死去拦车。
其实不过是老套的故事,南裴的父亲与禁军中一官员同时看上一匹马,南父先买走,被禁军设陷诬告进牢中,把马夺走。
南父在牢中死了,母亲悲痛之下一命呜呼。沈砚正想找由头压一压军队,借由这条线将禁军和勋贵串联一番,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册子,往上一递。
以沈砚为首的天子集团与勋贵武将的势力展开较量,斗到最高.潮时,便是沈砚“不讲武德”地在诏狱中仗杀二十七禁军,包括田荣,就是那位为一匹马,把南裴父亲丢进牢狱的那位军中贵族子弟。
仗杀了还不够,沈砚当晚大喇喇地去田家走了一趟,把“赃物”白马带出来,托人转交给了南裴。
沈砚道:“你舍得你的娇娇走那么远路?”
南裴深深一揖,“能为大人奔波,是娇娇和草民的荣幸。”
沈砚笑了一声。
搀扶着宋知章的少女为她递上一杯茶,“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沈大人,请。”
沈砚没接。
她看向宋知章:“宋阁老,今日可有带酒?”
满头白发的阁老眼中忽而闪过笑意。
浊酒的味道飘散在古桥上,奔腾的河水哗哗自桥下流过,沈砚举杯:“请。”
她将酒一饮而尽,大笑道:“诸位不送,天长路远,莫问前程。”
众人亦将酒一饮而尽,俯身拜别。
古有霸陵垂柳留别,今日京城北道,落叶萧萧,自然无柳,只有枯黄的落叶卷着衰草,似哀歌。
出了宛桥,再走五十里,贺兰和陈墨只得辞别。他们的千户之位仍在,需回锦衣卫当差。天色渐晚,风卷残云,沈砚于驿站下马休息。
她如今是白身,驿站只为官员提供免费的食宿,沈砚打算拿金钱贿赂一二。驿卒拿了她的钱,一时怔忪。驿丞听见人报,急地斥责手下:“沈大人的钱也好意思拿?快还回去。”
又压低了声音:“到时候我补。”
在驿卒惊讶的眼中,驿丞尊敬地为沈砚系马,将沈砚带来的马与娇娇牵到马厩,回来时问道:“大人,需要几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