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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身份尊贵,然自古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1]陛下此举,致国惟家之索……”
    礼部尚书身后的侍郎耐不住了,轻咳一声,上前行礼道:
    “诸位大人,殿下之事另言,只是女子开府,本朝并非没有先例,请诸位谨记。”
    朝中顿时一片寂静,众臣脸色微微发白。
    侍郎的话一出,满朝文武瞬间想到数十年前的传说中人,大周的天下有她一部分军功,凌烟阁上第一位就是此人,岂止是开府,更封万户公爵,赏赐万两黄金。
    她不结党,不营私,向来独来独往,孤高清直,可只要她在朝中,这金殿上的满朝文武,只有站在她身后卑躬屈膝,无站在她之前的道理。
    她在殿上之时,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无人敢置喙一句。
    哪怕是天子,都深深地忌惮她,既仰慕又惧怕。最后恨与爱、敬与畏,化成满山的烈焰,将这场传奇燃成灰烬。
    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遍体发寒的能力。也是她死之时,许多人松了一口气的原因。
    有臣子轻声言语:“那位……不能算是女子,那位是……仙人。”
    众臣纷纷心底赞同,那样的能力,岂是人能做到?唯有天上的仙人,才能做出。
    “此言甚是。”闫刑辞上前道,“陛下,公主明年及笄,不如从京城儿郎中择一品性优厚者,等择了夫婿后,再提开府之事。”
    眼见内阁有人表明态度,兵部尚书成省也道:“神机营是重中之重,当选有经验者来任……”
    沈砚看了眼陛下,发现陛下看似认真地听,实则眼睛垂下,不知在看哪儿,心估计也不知道飘到哪里。
    沈砚看了眼闫刑辞,又在他身上勾了一笔。
    闫刑辞注意到沈砚这道眼神,不惧分毫,一抬笏板。孟赫然被沈砚除去,他两袖清风,不染尘埃,沈砚纵然想揪,也揪不出什么大错。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最前一排有纡朱曳紫者越众而出——
    “老臣认为,公主殿下年轻气盛,少年人总比老人有干劲儿,倒不如让公主一试,不走国库,试错了又何妨?”
    正是两朝元老,内阁首辅宋知章。
    户部尚书惊疑:“神机营之所以迟迟不兴建,其难在于国库拨不出粮饷来,秋收的银两率先分给誉山关。国库不出钱,谁来兴建神机营?”
    说完户部尚书一琢磨,看向沈砚。
    兵部尚书等人也琢磨过来,看向沈砚,心中一突。
    最近沈指挥使又是查抄赌坊,又是贩卖良庄,着急回笼银两,事到如今,图穷匕首见,只是什么时候沈砚和首辅勾搭上了?这两人怎么站一起说话了?!
    宋知章看向金殿下那人,笑了起来。
    天子慢吞吞道:“尚书郎不用担心,沈卿出钱。”
    完了。
    众人心头一道哀嚎,恨不得匍匐在大殿中痛哭。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沈砚借着国库空虚之际,陛下拨不出银子修神机营,攒钱自己把神机营建起来,再借助公主的名号执掌神机营。
    一时间,陛下三思之语弥漫朝堂。
    天子慎重地三思了,思完觉得很不错,“等公主十五岁再开府。”
    昭平公主是正旦所生,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开府?
    当即有人谏言:“古制所定……”
    只见天子缓缓从袖中取出铜丝如意印香炉,盯着那只手炉。
    殿下的臣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天子坐于大宝之上,摩挲着那枚手炉,突然间,朝着丹墀之下狠狠地砸去。
    “砰”地一声,暖炉被掷在金殿阶上,四分五裂。炉子里的炭火燃烧屡屡轻烟,滚落在谏言的臣子脚边,火苗嗖地蔓延到朝臣的袍角。
    那位臣子往后一退,踩灭衣角火焰,立刻跪伏在殿下,抖若筛糠。
    殿中安静无声,内侍吓得连暖炉都不敢拾起。
    “没完没了了。”满殿寂寂中,天子轻声道,“朕的亲生女儿,朕想让她开府,有何问题?古制?都遵古制,古无暖炉无马车,众卿干脆坐牛车回去,朕见到提古制的人用了暖炉——沈砚!”
    沈砚上前:“微臣在。”
    天子看着那几个跳得最高的臣子,“——凡是发现所用非古制者,穿着绢丝、吃细盐、食糖、喝茶。锦衣卫报上来,一个别少地去皇陵前跪着引咎辞官,干脆去三皇五帝处行你们的古制!”
    朝臣噤若寒蝉,不敢发一言。
    这位陛下一向脾气极好,与先帝品性大不相同,陡然发怒,有些臣子心中不由后悔,刚才言辞不该如此激烈,陛下是真发脾气了。
    天子喘了好一阵子气,视线一一扫过阶下的众臣,慢条斯理道:“谁还对公主开府有不满,说出来。京官辛苦繁忙,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归乡享福。”
    话说至此,有谁敢有异议,有谁敢出言?
    朝中不满者的神色,只敢若有若无地向沈砚望去,绝对是沈家,迷得天子辨不清纲常伦理,做出有违祖制之事!这个佞臣!
    沈砚下朝时与宋阁老对视一眼,一闪即逝地转开视线。
    朱桦当然要开府。
    朱桦开府,是她和姐姐下的第一步棋子,第二步棋,她要放到关外。
    只有毫无疑问的军功,能助公主登上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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