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亦起身,她负手而行,“今后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能肆意生杀予夺别人的生命,是一样多么高兴的事情,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沈砚信手折下头上的一支海棠,将菀菀绽放的娇嫩花朵捏成汁水,“人的生命如此渺小,山川河流、白日明月,都高悬永恒。仅人的性命若蜉蝣,朝生暮死、转瞬即逝。唯有在伤害别人时,我才会有种在世上存活的感觉,确认我曾经来过这个人世。”
李凌州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砚,“就这样?就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沈砚转身:“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时间,和无限光明的未来,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等到你十年五十年之后,看见年轻稚嫩的后代在你面前,而你垂垂老矣,衰朽枯败,只拥有经历过无数屈辱磨难才换来的权力,你总会心生嫉恨,那时,你只能拿你唯一拥有的东西去折磨他们,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回从不曾拥有过的掌控感。”
李凌州无法理解沈砚的思维:“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
沈砚看着他充斥着怒火与茫然的神色,微微笑起来,认真建议:“你不适合朝堂,我要是你,今日就辞官归隐,好好在京城做个闲适的纨绔子弟。你今日为了一个丫鬟,愚蠢到与锦衣卫指挥使对峙。总有一天,在这朝堂之上,你那愚蠢的不忍,会断送你的性命。”
那时的李凌州年轻气盛,与沈砚大吵一番,单方面宣布绝交,那是自然,沈砚从没把他当做过朋友,恐怕在沈砚心中,他只是个仗着世家地位上来的蠢货,恐怕还不如汪重尧。
那时李凌州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把给沈砚的茶酒拿走,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他没对任何人说过此事,只因生气之余,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现在想想,沈砚那番话,却是一语成谶。
自己为了那三万将士与三十万百姓,选择杀了誉山关总兵,如今,堪堪逃过一死。
李凌州看着面前的热乎乎的炊饼,心底叹了口气,突然,他转过头,朝一侧看去。
沈砚和贺兰对了个眼神。
几声若有若无的哭声传来,似乎在几条街巷之外,沈砚立刻起身,李凌州连炊饼也顾不得吃了,率人也赶去。
◎最新评论:
【笑疯了,老婆来大姨妈嘎嘎嘎,憨憨直男以为人家受刀伤】
【阿砚是生理期吗】
【男主像个侠士不像个朝廷官员,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共过事,就把女主当朋友,还问这问那的】
【好少,救救孩子,多更新啊】
【唔喔,那个女孩子真的死了吗?】
【爪】
【不是,锦衣卫诶,你去探锦衣卫首领的行为,是想干什么?】
完
第16章 、风雨下西楼
◎“陈千户真是……仁善。◎
穿过主街,再绕过一条长路,赶到一条小巷子里。两个男子正在拽着一个人往外拉,被拽的那个妇人身材丰满、风韵犹存。披散的头发遮住脸,看不清她的容颜,在她的挣扎下,半张脸漏出来。
只看了那妇人一瞬,沈砚登时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时间,记忆纷至沓来,午后暖融融的阳光,照在清晰的庭前,连尘埃也纤毫毕现,稚嫩的孩童在庭中蹒跚行走,撞在女人的身上,咯咯笑起来。
沈砚轻轻吐了口气,给了陈墨一个眼神,自己往后退去。
李凌州的全部心神都被面前这几人吸引,霍然道:“干什么呢!”
那两人一见金吾卫问话,当即点头哈腰道:“官爷,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家老爷不听话的下人,私自外逃,老爷命我们将这人带回。”
他抓走的女人看见官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出他们,猛地拽住李凌州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拽住浮木,哭喊道:“官爷!我不认得他们!求求你救我!”
“你个贱妇,偷汉子跑出来,自己都不嫌丢人!”男人上前,一拳砸在她背上。
“住手!”李凌州越看越不对劲儿,喝令他们全都分开站,一一审问。
从这三人的话中,李凌州拼凑出事情的经过:妇人的丈夫因欠赌债,收了一家人三十两银子,将妇人送到某家做下人。
李凌州狐疑地看着那两人,“这妇人是邯郸人,你们两人是京城人,她男人也是京城人,怎么有个邯郸妻子?”
那两人也愣了,“这……她是哪里人……这重要吗?”
李凌州板起脸来:“我怀疑你们是拐子!”
好端端的,一个邯郸人怎么会到京城?
女人的丈夫赶到,谄媚道:“官爷,这是家妻,他们不是拐子。”
妇人本来在李凌州等人的看守下安静下来,看见男人出现,拼命爬起来去捶打撕咬他,状如疯癫。李凌州花了好一阵,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原来这男人也是邯郸人士,二十多年前家里去京城做生意,时值妻子怀孕,妻子留在邯郸。男人一走再也没回来,京城的生意做大,娶了新的妻妾。后来生意渐渐不行,他朋友带他去赌场赌博输了精光,生意全赔光了,却还欠着些钱,他想到老家的妻子,写信让她来京,以仆人的名义抵押给某家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