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林槐夏恭敬地和她打了招呼。
傅静安收回目光,微微含颌。
她转头看向程栖泽:“爷爷在会客厅。”
程栖泽点点头,牵起林槐夏的手,对她道:“去和爷爷见个面。”
林槐夏应了一声。
傅静安垂眸睨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轻轻扯了下唇角。
傅静安带着两人去了会客厅。程鸿晟正在会客厅尽头的阳光房里修剪枝叶。
傅静安轻轻唤他:“爸,阿泽带朋友回来了。”
傅静安说的是“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程鸿晟放下手里的剪刀,回头瞟了一眼。
老人气场极强,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槐夏,最终落在程栖泽身上:“回来了。”
“嗯。”程栖泽带着林槐夏走过去,“我带夏夏回来一起吃个饭。”
“爷爷好。”
林槐夏打了声招呼。
程鸿晟微微含颌,神色没有过多起伏,转身继续修剪面前的那株龙游梅。
程栖泽走过去,接过程鸿晟手中的修剪刀:“我来吧。”
程鸿晟背着手站在程栖泽的身后,像个严厉的老师指导着程栖泽的每个动作。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说是聊天,更像是领导审查。
“老许说你最近做得不错。”
“许叔来过了?”程栖泽微微皱眉。
“前天来家里下棋,一直夸你。”
“没什么可夸的。这个季度优化了组织架构,不少人背地里骂我呢。”
林槐夏安静地站在一旁。
两人在聊集团内部的事情,她不方便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阳光房里的布置。
她对植物不了解,但能看出主人的精巧用心。每株植物都是经过精心修剪与摆放,清雅别致,相得益彰。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枝叶繁茂的植物,不由落在掩映在绿叶间的百宝格上。
上面陈列着一排木质工艺品。
都是些手作的小玩意儿,有凉亭、木塔、孔明锁……
有的做工粗糙,有的做工精细,有的能看出年代久远,有的又花花绿绿,一看就是小孩子的作品。
林槐夏不由地多看几眼。
程鸿晟的余光捕捉到她的三心二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程鸿晟锐利的目光不由柔和几分。
“喜欢这些?”
程栖泽工作汇报到一半,明显和程鸿晟的话对不上。他犹疑地蹙了下眉,便看到程鸿晟正盯着林槐夏。
林槐夏难得局促地绞了绞双手:“嗯……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程鸿晟默了默,慢悠悠地踱步到百宝格前,随手拾起一个孔明锁,拿在手中把玩:“我父亲以前是个木匠。”
他把孔明锁递给林槐夏,“他很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
林槐夏双手接过,指尖轻轻摩挲过精心打磨过的木块。
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六个小木块却依旧严丝合缝地穿插在一起。
“孔明锁虽然只有六块,却是榫卯结构的雏形。就算说没有它就没有那些壮观宏伟的古建筑,都不为过。*”
程鸿晟扬起眉。
“夏夏是学建筑的,目前在做古建保护方面的工作。”程栖泽给他解释。
林槐夏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把孔明锁递还给程鸿晟:“对不起爷爷,失礼了。”
程鸿晟没说什么,反问道:“你不是帝都人吧?”
“不是,我是苏镇人。”
程鸿晟一怔,望向她的目光温和了许多。
“第一次见没准备礼物。既然你喜欢这些,就挑个最喜欢的当礼物送给你吧。”
林槐夏不清楚程鸿晟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不知所措地看向程栖泽,他轻轻点了下头。
林槐夏没再纠结,认真地打量起那排工艺品。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最高一格中那个做工并不精巧,结构全是错误的小凉亭上。
凉亭上涂了花花绿绿的颜料。
她抿了下唇,踮起脚尖将小凉亭拿了下来,唇边镌着一抹清浅的笑意:“这个是阿泽做的么?”
一看就出自小孩子之手。用料和制作痕迹都很新,照猫画虎地仿照着太爷爷的作品,可实际上,错误百出,这个手工的小亭子能不塌都已是奇迹。
笨拙,稚嫩却又执拗地连雕花细节都要一板一眼地模仿出来。
林槐夏莫名地喜欢。
程栖泽看到那个模型,不由自主蹙起眉头,语气骤然转冷:“这是我哥做的。夏夏,放回去。”
林槐夏手一顿,险些将手中的模型掉到地上。
程鸿晟笑容温和道:“阿泽,没事的。”
程栖泽命令她:“夏夏,放回去。”
林槐夏将模型放回百宝格。
她从不知道程栖泽还有个哥哥。
程栖泽极少和她讲家里的事。
隐约听过一些豪门恩怨的故事,但林槐夏从未往心里去,她不询问,也不好奇。
但从程栖泽的神色中能看出,他和他哥哥的关系并不好。
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放回去的。
林槐夏默默腹诽,她都不认识他哥哥,为什么要拿他的东西呀。
最后,林槐夏什么也没要。
程鸿晟看出两人间的微妙,自然也清楚程栖泽态度转变的原因。
他看林槐夏愈发顺眼,乖顺温婉,知书达理,倒是和那人有几分相像。
“爸,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傅静安敲了敲门,打断几人间微妙的气氛。
“先去吃饭吧。”程鸿晟含颌,从旁边拿起拐杖。
程栖泽作势扶他,却被程鸿晟一记狠戾的目光制止。程栖泽噎了噎,就见程鸿晟问林槐夏:“丫头,叫什么名?”
林槐夏顺势搀扶住他的右臂,恭顺地答道:“林槐夏。双木林,槐花的槐,夏天的夏。”
“很好听。苏镇本地人?”
“是。”
“挺好挺好……家里几口人?”
林槐夏敛了敛眸:“父母和奶奶都去世了。”
程鸿晟默了默,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四人一起走到客厅,程栖泽问傅静安:“爸呢?”
傅静安冷声道:“身体不舒服,在楼上休息呢。”
她帮程鸿晟拉开椅子,等他最先落座。
程鸿晟正在和林槐夏讨论不同时期古建筑形态差别的政治文化影响因素,讲到兴头上,拉着她坐到离自己最近的一边:“夏夏是客人,今天就挨着我坐吧。阿泽坐夏夏边上。”
“好。”程栖泽并不介意,恭顺地应了一声。
反倒是对面的傅静安先是一愣,而后神色锐利地看向林槐夏,探究的目光仿佛能将她穿透一般。
“林小姐是哪家千金?”落座后,傅静安轻笑着问。
她面上虽笑,声音中却听不出一丝笑意。
“我……不是……”听到傅静安问话,林槐夏挺直腰背。若不是程鸿晟过于和蔼可亲,林槐夏差点忘了这里是在程家。
那个家教森严的帝都名门,程家。
“静安,夏夏是苏镇人。”
“爸,苏镇可大着呢。”傅静安笑道。
仿佛话里有话。
林槐夏抿了下唇,并不清楚傅静安话中意味。
她不知道程家和苏镇有什么特别的渊源,但程鸿晟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确实是听说她从苏镇过来才开始的。
程鸿晟神色一凛:“这话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傅静安一瞬间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恭敬地敛起眸。
程鸿晟冷哼一声。
好在家里的阿姨过来上菜,“救”了傅静安一命。
程家吃饭时规矩繁多,林槐夏平时和程栖泽一起吃饭,知道他在餐桌上的禁/忌。但第一次和他回老宅,还是有些拘谨。
战战兢兢地吃完一顿饭,林槐夏便听程栖泽和程鸿晟道:“爷爷,我今天带夏夏回来,是想讨论下结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