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栖泽其实早就消气了。
冷静过后,他清楚自己气得没缘由。
她不过是客观地评价了一幅画而已,他没有理由生气。
只是那个瞬间,遥远又略显陌生的情绪被突然牵动,他下意识做出了曾经的自己会做出的举动。
他有些分不清那个瞬间自己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只是习惯性地不愿别人说宋荷的不好。
程栖泽想要和林槐夏道歉,但骨子里的高傲使他不愿低头示弱。到最后,干脆什么也没说。
车子一路开回城东的别墅区。
张叔将车子停到门口,林槐夏小心翼翼地问程栖泽:“一起回去吗?我给你煲汤,好不好?”
程栖泽还是那张冷脸,沉默片刻,他淡声道:“和楚辰他们约好了。”
“啊这样……”林槐夏敛了敛眸,神色中划过一丝失落。
程栖泽唇线紧绷,默默地看着她。
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让张叔把他送到竹林公馆。
目送他离开,林槐夏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别墅。
陈姨见她回来,十分惊讶。
“吃过饭了?”她问林槐夏。
林槐夏摇摇头。
程栖泽先前打过电话,说两人在外面吃,不用做晚饭。陈姨什么也没准备,此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我一会儿,给你炒两个菜。”陈姨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
“不用那么麻烦。”林槐夏没什么胃口,“煮个粥就好。”
“行,那你稍等会儿。”
林槐夏应了声,没在一楼多逗留。
她回到房间,心里烦闷,不清楚程栖泽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按理说他应该不生气了。可他没像往常那样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她一时间也拿不准程栖泽到底怎么想的。
每次都要猜他在想什么。
真麻烦。
林槐夏叹了口气,翻出手机,给程栖泽发了条消息。
【你胃不好,晚上少喝点酒。】
等了半晌,程栖泽没有回复。
林槐夏抿了抿唇,又发了一条:【别生气了,早点回来。】
她将手机调高音量,放到桌上充电。
林槐夏在桌子前面站了一会儿,顿了顿,从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沓发旧的信纸,摊开。
信纸的质量并不好,很薄,上面只有普通的黑色横线排版。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体端正苍劲。
纸张边缘已然泛黄,有几张还能看到水渍晾干后皱皱巴巴的痕迹。
信纸最中间夹了一张照片。
林槐夏取出照片,小心翼翼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收进抽屉。
她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相纸,目光停在照片上那个少年的身影上。
照片上,立在她身边的少年清瘦挺拔,笑容含蓄温柔,与第一次照相兴奋又紧张的她完全不同。那时的她还会傻乎乎地将嘴角翘得老高,比一个俗气的“v”字。
照片是十几年前在老家的照相馆照的。
当时她省吃俭用,攒下一个月的生活费,硬是拽着邻居家的哥哥陪自己去照相。
方渡不喜欢拍照,但耐不住她磨,还是好脾气地陪她去照了相。
这是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少女的喜悦从薄薄的纸张中洋溢出来,只肖看到照片,林槐夏都能回想起当时的快乐与兴奋。
她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
那个时候的自己,每天傻开心,活得张扬肆意。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因为方渡会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吧?
方渡总是那样,对人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但只要和她有关,他断不会让人欺负她分毫,自己更是不舍得欺负她。
不像现在。
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她。
眼角泛湿,林槐夏抬手揉了揉眼睛,目光不舍得从少年的脸上移开半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照片上,柔和了少年的眉眼。
如果细看,少年的脸型和眉眼,与程栖泽竟有几分相似。
林槐夏从没想过,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再次相见。
她不在乎程栖泽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不要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他一次。
她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和脾气,忍耐程栖泽所有的轻视与冷漠,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多看一看他。
毕竟,心里那个人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最新评论:
【程总:你快点再挽留挽留我!】
【女主大可不必那么卑微。。。男的把女的当替身,就使劲虐,女的把男的当替身,还要赶着哄,就离谱。。。】
【不理解,女主既然不爱他,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在他面前那么卑微,哪怕自己也是在找替身,这也不是女主卑微的理由啊,你在正主面前卑微我都多少能理解,一个替身,这才几章,就好几次怕他生气,小心翼翼,自己不舒服,不想去宴会,也不强势的拒绝,看的一点也不爽好么】
【呜呜呜呜不会以为竹马死了吧,好惨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女主比男二这个替身想法更牛逼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哇!!!照片!!!四舍五入方教授露面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来啦来啦来啦】
【喜欢】
【我的男二啥时候出来啊,啊啊啊啊】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唔会见到的夏夏 今天又是只有名字出现的阿渡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来啦】
【来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完
第4章 方渡
◎她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有男朋友。◎
夜晚的帝都流光溢彩,街市如昼。
与窗外的喧嚣繁华不同,隐于市中心的竹林公馆难得一片清雅幽静。
二层的小楼装修雅致,推开窗子,能看到古时的旧城墙,红砖绿瓦,在幽幽灯光的照映下流转着岁月的沉重感。
清风拂过,垂柳扬起护城河畔几点涟漪。
程栖泽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景色。
他瞥了眼身侧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林槐夏发来的那两条消息上,没有回复。
【你胃不好,晚上少喝点酒。】
【别生气了,早点回来。】
明明是她该生气才对。
林槐夏总是这样,脾气好得过分,不论什么事情,都是先道歉的那个。
程栖泽心里堵着一团郁火,莫名的,她不让自己喝酒,他偏要喝;她让他早点回去,他偏要晚回。
程栖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很少如此意气用事。
“脸色这么差?有心事?”
楚辰在牌桌上就见程栖泽一人坐在角落,趁着有新人加入,他把位置让给对方,朝程栖泽走过去。
程栖泽没说什么,给他倒了杯酒。
楚辰坐在他边上,慢条斯理地摇晃着酒杯中的液体,问:“因为宋荷?”
“不是。”程栖泽想也没想。
楚辰颇为意外地望他一眼,将酒杯放回桌上。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差不多该放下了吧?宋荷都在国外结婚了,心里压根没有你。人家之前把你拒得那么狠,你还念念不忘?”
程栖泽烦躁地摆摆手:“都说了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楚辰目光犀利地望着他。
程栖泽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最开始生气是因为林槐夏不喜欢宋荷的画,但之后就不是了。可他到底在气什么,他又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