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下外套,在门口换好鞋子,然后便提着购物袋去了厨房。
在回家之前,我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蔬菜。
站在盥洗台旁,我拆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在盆里,拧开水龙头——噗嗤,水花喷溅出来,哗啦哗啦地流进盆底,那些细嫩的小葱和水果也逐渐浮到了水面上。
我用干净的抹布将水果表面擦了一遍,几番清洗,然后沥g水,放在了果盘里。
我捧着果盘回到客厅。客厅里没人,静悄悄的,灯光昏暗而惨淡。我抬头望了眼头顶静静亮着的水晶灯,难道是积灰了吗?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擦洗擦洗。但转念想到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的每个角落里应该都打骚得干干净净的。那看来是灯泡不行了,找个时间换下来吧。
这样想着,我俯身将果盘放在茶几上,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本地电视台。
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我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新闻。
确实有些无聊,可我也找不到其他什么事情做。
一个人的屋子,再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就在我准备起身去关电视时,我忽然听到滋的一声。
我愣了愣。是哪里短路了吗?
我盯住电视机屏幕——视屏里面,女记者正在询问路过上班族:“这位先生,请问您对于这座城市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有什么样看法呢?你会因此感到恐惧不安吗?如果有条件,您会搬离这里吗?”
上班族的脸色不是很好,眼圈周围青黑一片,大概是经常加班所致。
“你们记者就是爱问这些没用的问题。”上班族的语气很冲,“问我有什么用!去问警察!去问政府啊!我想搬家就能帮搬家吗?犯罪率高我还就不活了!”
记者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尴尬,好在优秀的职业素养没有让这样的情况持续太久,她很快转移话题,送别刚才的上班族,继续采访下一位路人。
她的敬业使我莫名感到窒息,我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我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纹丝不动的房门,心跳忽然变快了许多。
他怎么还不回来?是加班了吗?
我赶紧打开手机,看看他有没有给我发信息。
手机里没有任何讯息。难道他下班后去超市了吗?我连忙给他发了一条:我已经把今晚的菜买回来了了,下班后就不用再跑一趟超市了。
那边马上回了我:嗯,好,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他的回信,我僵硬的身形缓缓松弛了下来。
我觉得我可能太久没一个人生活了,一个人待着就容易变得疑神疑鬼的。
滋——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一阵滋滋的响声,这回我不仅听到了,甚至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砰!
厨房里传来一阵声响。
我急忙起身,拿着手机,寻着味道找了过去。
推开厨房大门,我一眼就捕捉到了冒着烟的插座,放在台子上的蔬菜也连盆儿一起掉到了地上。我转身跑出厨房,跑到屋外的走廊上,赶紧关掉了总开关。
重新回到厨房,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蔬菜,看着停止冒烟的插座,心头生出一丝惴惴不安的情绪。
是线路老化了吗?
神思恍惚地将菜又洗了一遍,我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窗户,看着楼下逐渐多了起来的汽车,心头略感沉闷。
太阳已经下山了,没有了电的屋子,现在很黑。
拔掉烧坏了的排插,我离开了厨房。
拉开客厅大门——
“菊理。”
正准备出门打开总闸的我迎面就碰到了我刚刚回家的丈夫。
他低头看着我,手里还提着一袋小零食。视线越过我的肩头,落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他愣了一下,问:“是停电了吗?”
“没有。”我解释道,“刚才有个插座烧了起来,所以我把总闸给关了。”
“烧坏了?”眉头一皱,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一瞬,但那似乎是我的错觉。他立马又变得若无其事了起来。
“那真是太糟糕了,好在没有起火。”他微微勾起唇角,将手里的袋子和公文包放在门口的架子上,随即转身走到廊里,打开了总闸。
啪。
身后的灯光倾泻而出,我站在门口,仿佛能感觉到灯光里涌出的热意。
他转头走了回来。
我侧过身,关上门,和他一起走进了客厅。
“今天再次上班,菊理觉得还习惯吗?”
他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抬起头来问我。
那一瞬,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刚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第一次放学回家,被父亲询问第一天上学的感受。
这种联想着实有些好笑。
我坐到他身旁,伸出手接过被他已经扯得松松垮垮的领口,帮他解下领带。
“那你呢?”我一边解着领带,一边好笑地问,“难道不还是和从前一样吗?有什么区别?”
目光一闪,他垂眸注视着我,忽然倾下.身,捧住我的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眼角。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
他的嗓音擦过我的耳际,我蓦地把脸一红,羞耻地推开了他:“别闹。”
蓝色的眼睛压在我的头顶,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他突然开口:“如果不习惯,你可以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
日本的女X结婚后的确有许多辞掉工作在家里当全职太太的,可我不喜欢这样,那会让我失去安全感。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别过脸,我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再说,我之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温热的掌心落在我的肩上:“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菊理,当然,如果想继续工作,我也会支持你。”
他说起话来温柔而动听,总是充满了耐心。也许这就是年长者的魅力吧。和我同年龄的男孩就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们非常容易被激怒,像根容易被点燃的炮仗,哪怕在外面表现得再如何彬彬有礼,他们的心也是浮躁不安的,而我无法从青春的躁动中获得安定感。我忽然有些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和他结婚了,尽管我不太记得了。想想,我这稀里糊涂的婚姻竟比我想象中的好了不少,若我按部就班、精心规划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反而可能不会得到这样舒适的婚姻生活——就像我那父亲和母亲。
心情一沉,我俯身抱住了他。
身形微怔,一会儿后,他回抱了我。
我们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拥抱着,头顶的灯光烨烨,地上人影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