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蜘蛛丝似的织在天地间。她的发丝安静地垂落在肩头上,她顺着声音侧脸看向雨伞,一双眼似笑非笑。
殷神扬仿佛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城主府的曲折回廊外,有个身穿红衣的姑娘与人站在伞下。她忽然听见回廊另一头人声的动静,回头往这里一望。
“殷神扬!”
一道欣喜的声音,就直穿过雨丝,飞入他的耳廓中。
红衣姑娘毫不犹豫地把伞推还给身边人,冒雨走出油纸伞外,她甚至忘了避雨需要重新走回廊下。
她掀开头巾一角,权当作是挡雨,就在雨中直奔他而跑来。
殷神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她飞快到跟前,又直呼了一声:“殷神扬。”
底下人急忙小心说话:“桑桑姑娘来自草原,可能还不太懂城主府的规矩。”
雨水几乎浸湿了她额发,染深了她裙摆边。
桑桑什么也不顾上,雨珠从发间滴落,顺着肌肤滑落在鼻梁上。她动了动鼻子,拿袖口拭去脸上的雨水。
一开口又是:“殷神扬,我可没偷懒。你不知道雨下得有多大,原先我还打算冒雨练习。后面实在是练不下去了,才从演武场出来。”
“我知道雨下得很大。”他等她说完,便轻轻地说道。
她像是没听见他在说话,着急又说:“虽然能得空休息一天,可我不喜欢下雨。”她生怕他发现她心里的快乐,还在他面前跟他保证,“明日我会加紧练回来的,你放心……”
她喋喋不休,瞅见殷神扬的扈从跪在一旁,询问:“借我一把伞吧。”
他从扈从那取来雨伞,亲手递了过去。
倏忽一瞬,殷神扬手里就空了。
那道人影早如破茧之蝶似的,旋起脚尖,一溜烟撑伞跑进雨幕里。
又雨中说出那声迟来的——“谢啦。”
后面那群侍奉殷神扬的人,试着一问:“城主,我们还去演武场吗?”
殷神扬磋磨了一下右手拇指,垂眼说:“去查下,方才那名侍卫,是否擅离职守。”
底下人拿捏不准他的脾气,只好硬着头皮多问一句:“如果真有疏忽,该如何处置。”
殷神扬语调没变,不紧不慢地说:“该罚当罚。”
第4章
“城主!城主!”
殷神扬仍立于廊下,只不过早已不是十年前,这也不是城主府。
铁甲侍卫匆匆从客栈门外狂奔而来,应该是刚下马,连马鞭也来不及放下。
“城主,有桑桑圣女的消息了!”
坐在廊下的带浅枝险些身子一歪,要栽倒到外面去。
原来殷大城主屈尊降贵,待在这间小客栈,就是在等这个消息啊。看把传递消息的小侍卫给激动的,都像是要热泪盈眶。
侍卫已然单膝跪至殷神扬身前,又心潮澎湃着重复一遍。
而殷神扬似乎充耳未闻,反把目光移到廊前给带浅枝送伞的侍卫身上,瞥了一瞬后,又投注于带浅枝。眉目之间,似乎被什么给触动了。
递消息的侍卫很是不解,这不是城主一直在寻找的线索吗,他再次禀明道:“已有当年谋害桑桑圣女元凶的下落!”
殷神扬这才看回面前跪着的人,吩咐道:“带我去。”
他从带浅枝身边走过,黑袍衣袂随风而动,她忙不迭地乖巧施礼。殷神扬却是目不斜移,眼瞳里一片黑沉凌厉,高傲清冷的很。
带浅枝拱手作揖的身子下,笑意更深了。
直到他随人走到面前大堂,店里的伙计正在收拾不久前客人们吃剩下的碗筷。
来查案的新月城侍卫,都是在客栈用的早饭,收拾起来自然要费些功夫。
领路的侍卫疑惑万分,城主为何要停下来耽搁时间,去看几个人在那拾掇吃完的面碗,明明圣女的下落才是当务之急啊,城主不是一直记挂着么。
收拾的伙计,边忙碌边和人闲聊:“好家伙,是谁不吃香菜也不提前说一声。全给拣到桌上了。”
旁人也是一笑:“就是你早上想献殷勤的那位女仙师呗。你还特意给人添了那么多香菜,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爱碰香菜的人。女仙师可是皱着眉头拣了好久,我看她连碗里的面条都不肯多吃。”
“嗐,我哪知道啊。”
西洲人喜食辛味佐料,默认大早上的面汤里,是要夹上美美一大筷香菜。
两人片刻后才意识到,一身黑服的殷神扬就站在那听他们说话。
随即慌忙行礼。
却听殷神扬开口问道:“你们说的,是那位金阙府女弟子吗?”
献殷勤的伙计明显一愣,接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转瞬殷神扬迎着风雨出门跨马而去,两位伙计皆是满脸莫名不解,只望见随行的铁甲骑卫,马蹄飞溅泥点无数,眨眼间不见踪迹。
不久后雨势渐收,有停雨的迹象。
带浅枝与另一位即将同行的女修,一道来到大堂。
店家招呼着伙计们忙前忙后,把店内破损泛黄的告示,全都换成新的。
同行女修插了一嘴:“贴了也是白贴。”
店家洋洋得意:“这可是城主亲自吩咐下来的。”
带浅枝听闻,正欲打伞的动作一顿,回头缓缓又朝那告示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