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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较起来倒是傅母显得更慌乱一些,她狼狈地解释道:“小崔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是因为……因为星霖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同性恋’这三个字,在我们家几乎就是个禁忌。他当时肯定跟你生气了吧?请你体谅体谅他,别怪他……”
    说这些的时候傅母甚至都不敢直视崔湛南的眼睛,瘦弱的身体还依稀能看见微弱的颤抖。
    电光火石间崔湛南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儿。他以前就觉得傅星霖对同性恋的排斥超过了正常范围,但那时候也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个世上厌恶同性恋的人太多了,他只以为傅星霖是其中一员。
    他以前甚至还以为傅星霖或许是被同性恋伤过,受过情伤之类的,但对于傅星霖这种莫名其妙就很强烈的厌恶他从来没有去细想过。可现在听傅母这样说,似乎这里面有他所不了解的隐情。
    于是崔湛南站直了一些,看着傅母:“阿姨,星霖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对同性恋这样深恶痛绝?方便……告诉我吗?”
    起初傅母只是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可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始一个人掉眼泪。崔湛南只觉得心中那种不安越发强烈,在他反复强调自己跟傅星霖感情深厚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后,傅母终于艰难地道出了其中的隐秘。
    “星霖上初中的时候……被变态猥亵过。要不是恰巧有人路过那条巷子救了他,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傅母的声线颤抖不止,“那之后星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礼拜,出院之后就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后来我们搬了家,带他到了新的环境。他看起来在逐渐变好,但这件事……始终是他,是我们全家心里的一块伤疤。所以小崔,如果星霖因为那个玩笑跟你说什么过分的话了,也请你别跟他计较。他、他……”
    后面的话傅母已经说不出来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去说。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抹了好几次眼睛才能看清案板上的蔬菜。
    崔湛南就站在傅母的身边,身体僵直像雕塑一样。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是倒流了一般,四肢一片冰凉。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来……是这么沉重的原因。
    怪不得他一开始那么厌恶排斥他,甚至还会说他恶心。是啊,他真的恶心,对于一个有着这样心理创伤的人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崔湛南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性格好相处,或者单纯就只是寂寞了,那么便会轻而易举喜欢上一个人。
    他从不觉得喜欢会是一件沉重的事。
    可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傅星霖对他的喜欢,是这样的沉重。
    背负着这么沉痛的过去,抵抗着内心的折磨,傅星霖是要跨过多少心理阻碍、忍受着怎样的疼痛才决定接受他的感情来喜欢他?
    喜欢……一个男人。
    崔湛南不敢想象傅星霖的内心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他也不敢想象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傅星霖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想起童年里那个可怕的夜晚?崔湛南不敢想自己对他做的事是否揭开了他的伤疤。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傅星霖为了他究竟牺牲了多少、忍耐了多少。
    傅星霖是踩着一路的尖刀,忍受着钻心的疼痛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可他做什么了呢?
    他轻贱了他的感情。他玩弄了他的真心。他做了这世上最混蛋的事。
    辜负真心的人活该吞一万根针。崔湛南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这种似是能撕扯开灵魂的痛苦。
    傅母说完之后只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这些话她憋了这么多年,都已经快成为心里的顽疾了。还好,还好还能有个人倾听她的内心。
    傅母抬起头,神情一怔,被崔湛南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小崔,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阿姨,我没事儿。”崔湛南勉强地对傅母笑笑,“我有些喘不上来气,我、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当然可以!厨房里油烟味儿太大了,快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崔湛南惨白着一张脸略显狼狈地离开了厨房。他一路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核桃树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眼睛盯着地面怔怔地发着呆。
    这二十九年来,崔湛南各种大大小小的场面都见识过,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态了。可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甚至连假装无事都做不到。
    崔湛南两只手互相握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手臂的颤抖。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可尽管这样胸口那里也依然扯得生疼。
    崔湛南也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总之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才有点知觉。这时候傅母也已经做完了饭菜出来找他了。
    “好点儿了吗?”
    崔湛南站起身,活动了下自己僵直发麻的双腿,勉强地笑了笑:“好多了。”
    “饭菜做好了,快进屋吃吧。”傅母笑着拉着他进屋,“刚才你叔给我打电话,说是学校突然停电,今天没有晚自习了。我估计一会儿他们爷俩就能回来了……”
    崔湛南一怔。
    终于能看见傅星霖了,他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是有些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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