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叮咚竖起第二个指头,抿唇说:“刚才开始你就急着出去,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
“不是。”
“我于此三十余年,渴望自由, 情理之中。”
见问不出,麦叮咚吐了口气,“然山,您认识吗?”
“您?”华桑大笑,整个身体颤的厉害,带着锁链拍打在水面,冰冷的水溅在麦叮咚脸上。
她笑容晦暗不明,“那恶心的东西。”
“所以是认识。”
“自是。”
“它模仿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那是自然,恶趣味的臭鱼烂虾罢了。”
“咦?”她恍惚一下,直勾勾看着姗姗来迟的陌生男人,“是谁?”
看看钟陌执,再看看麦叮咚。半晌,她爆发出大笑,眼角泛出泪光,“真是躲不过。”
麦叮咚腰一紧,被钟陌执揽着带出水塘。
华桑低垂着头,水面映照出她妖艳无比的年轻面庞。她轻轻说:“别自以为是了。”
死死盯着钟陌执,像是透过他看向别人。华桑喃喃道:“不觉得为别人献出寿命,是一件自我感动的事情吗?”
“我为赢鱼,生命无尽。”
“桃木吐纳天地气息,生生不息。”
“学英不满我捕杀除怨师,放弃永生,选择自然衰老将生命奉献给我,只为了让我放下刀刃,停止吸收除怨师的精气。”
“你呢?为什么将精气存入桃木身体?”
钟陌执挑眉,被说的太阳穴直跳。他惜字如命,“与你无关。”
“你气息阴冷。是情爱示好,还是拉他入深渊的诱饵?”
脚跟磕了下锁链头,一阵哐当,钟陌执淡漠说:“话挺多。”
也许是触动记忆,卷翘的睫毛轻颤,华桑放弃般呢喃说:“不是它披着学英之皮说恨我,我怎会束手自愿被除怨师囚困。”
“也怎会再也见不到她。”
这么一说,麦叮咚确实能嗅到华桑身上,属于阿婆的药草香味。他声音发干,“你说阿婆不会衰老?”
“山灵,何来衰老。”
“既然故人已亡。”她再次睁眼,瞳孔已是幽蓝一片,“带我出去,我自会协助平息一切。”
草丛窸窣,几人捂着肩膀走出来。
眼镜男子面色出奇凝重,“别被妖人蛊惑。我厌恶麻烦想杀掉你为真,但咒是屠杀过上百人的重犯,放出去只会血流成河。”
钟陌执轻轻挥手,那人被甩至树干,大声痛呼,说不出更多话来。
心里思绪万千,半晌麦叮咚极其认真地问:“你怎么协助?”
“暂停时间,找到源头,顺势掐灭。”
麦叮咚呼吸一顿,堵塞的思绪瞬间通畅起来。
暂停时间!
就不会面临怨气东边熄灭西边起的困境。
“我直觉一向很准,我信你。”
“福树直觉自然准。”
“信个屁!”魁梧男子无语喊:“直觉他娘的直觉!”
钟陌执微微侧首,只一个眼神对方就不敢再说。
麦叮咚重新站在华桑面前,用力握紧一根锁链。瞬间,烫刺痛皮肤,身体里的力气全部抽离,枯竭干涸。
狂风大作,雷云密布,在海面之上,旋涡在翻滚。
钟陌执牵住麦叮咚一只手,面色不改地将气息源源不断传递过去。
一个出,一个补,短短几秒两根锁链就猛然碎裂。
眼镜男子跌坐在地,暴雨糊住镜片,他苍白的嘴唇不断颤。
不仅因为来路不明的小子,真的有能力让重犯脱离控制,更是因为心里清楚,除怨师协会和世界——都要变天了。
雷云压得很低,暴雨将海面打的水雾一片。
空气闷到极致,锁链全部斩断。
一对润白的脚点在水面,华桑长发及腰,对两人娇俏一笑,随后一道雷电劈下,她竟然瞬间窜离消失。
女情报员脸色惨白,不住地说:“我就知道,闯大祸了。”
麦叮咚脱力到只能堪堪站直,他看了一眼钟陌执,对方状态更差——
避免麦叮咚被烫伤,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献出所以力气,此时身体轮廓再次变得模糊。
暴雨停歇,到处都是泥泞。
“她没逃跑,我相信。”
这话当然受到除怨师的腹诽。
直到坐在快艇上,几人悬着的心才落下。
逆风之中,赤脚的女子忽然立于船头,圆润的指头张开,一枚怀表坠下。
是可以回转时间的怀表。
“再告诉我。”
麦叮咚扬起下巴,蜷起身体恢复力气,“什么?”
“学英提到过我吗?哪怕责备。”
麦叮咚喉结滑动,半天没有说话。
实话是,完全没有。
“阿婆很少与我说起自己的事情。”他含糊地说。
“明白了。”
下一秒,暴雨再次倾盆。
“去找它吧。”
*
码头售票亭。
男子撑着脸打瞌睡,被存在感极强的水声惊醒。他猛地睁眼,推开窗口,脸都快被风吹歪。
“天上发大水了!”
狂狼卷着乌云,从海的那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