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呼呼的样子可爱的厉害。走至人少一些的地铁中部,钟陌执不禁抬手,轻柔地捏在小孩的脸上,随后呆立在原地。
好软。
他屏住呼吸,心里旋即呼喊麦叮咚。
声音全部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声。
但从孩子的话来看,钟陌执能猜到,麦叮咚和刚碰见上一任炸鬼的自己,交换了。
虽然这里是怨灵世界,他的感知受到限制,但戒指被麦叮咚带着,钟陌执能感觉到,他目前状态还不错,甚至说的上很雀跃。
叫他弄清一些事情,也好。
“哥哥。”
衣领忽然被捏住,小麦叮咚又扁起嘴,示软地说,“我闻不到啦,带我找阿婆好不好。”
钟陌执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是同一个人。
不论是小时候的糯米团子,还是长大了的麦叮咚,都能认出炸鬼,但又分不清炸鬼。
“不哭了,阿婆没事。”钟陌执敛下心思,捏捏小麦叮咚的鼻尖,“告诉哥哥,除了土豆,你都爱吃什么?”
*
深夜的漆黑小道。
“炸鬼?等下!”
黑雾已经变淡,即将离开寻找下一处失去平衡的地方。
面前的孩童陡然换了一人。
黑雾缓缓凝实,犹如黑洞,强势的威压笼罩住人类,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怪了。”
手指被莫名的力量牵引,麦叮咚虚抬小臂,食指一痛,渗出一滴鲜血来,随后倏地消失在黑雾之中。
“为何,你的血液里有我的气息?”
可怖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麦叮咚动弹不得,骨骼几乎断裂,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是吗。”
“是谁?”
“我本来在怨灵世界里,突然就到这里了。”
“怨灵?”黑雾冷冷轻笑,“倒是熟悉的说法。”
“我从未来过来。”麦叮咚费力地说,“既然来了,想去见见阿婆。”
力道陡然卸去,麦叮咚跌坐在地上,捏住脖子不断地喘气,半天太阳穴才不突突跳。
黑雾悬空流转,语速很慢,“更加怪了。怎么,下一任的我将自己奉献给了你?”
麦叮咚皱皱眉站起,拿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你说气息,是因为它吗?”
“不是。”
话音刚落,石子路边上的枯草忽然全部燃烧起来,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黑雾更加浓稠。
她声音冷的不带情感,“是你的血液、毛发、心脏。”
“你是阴,他就是阳,你是阳,他便是阴。”
“无需多说。走吧。”
路边的杂草缓慢燃烧,仿佛是为人照亮前路。
背被猛地一推,麦叮咚往前趔趄,眨眼离黑雾就有十米远。
他沉默几秒,不想再耽搁,抿抿唇就要转身离开。
按照记忆,阿婆很快就会被河水淹没。他有太多没搞清的事情。
刚跑没几步,接连几声枪响又让他停下脚,在一片火光中回首看去——
亚麻色长发披肩,头戴贝雷帽的人从田埂跃出,长腿布满红色纹路,她站在路的尽头耸起肩,两手持枪,死死盯住炸鬼。
“去死吧。”子弹噗噗射入土中,黑雾融出孔洞。
说话的竟然是男人声音。
麦叮咚呼吸一顿,意识到是年轻的温。幼年匆匆与炸鬼见面之后,温竟然也来了这里。
与钟陌执与温见面的场景如出一辙,温病态而话语尖锐,痛恨地看着炸鬼。
女声依旧淡漠的厉害,“别再找我,人类。”
语毕,黑雾散开,瞬间拢住温,将他死死碾在碎石地上,居高临下地说,“人类的执着,确实无趣。”
碎石滚动,咔哒一声,压在地上的人硬生生胳膊脱臼,从威压下挣脱挤出来。
他冷汗涔涔,脚一蹬后退起身,连着射出几枪。
“这是你擅作主张,掠夺无辜人生命的理由吗?”
“她已死。”
“还没死!是你自以为是下定义!”
“诅咒你,我诅咒你求而不得,孤独至老!”
“我无需情感。”黑雾散去,“不必再说。”
静悄悄的村外小道,炸鬼离去,火焰熄灭。
噗通一声,男子跪在石子上,胳膊如同破布甩在身侧。
透支身体幻出的枪消失,他扯开假发帽子,弓着背,额头抵在地上,无声地抽泣。
又一次刺杀宣告失败。
在虫鸣之中,男生如同泥塑。
相隔不远的对侧,麦叮咚心口闷的难受。他强行偏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向黑夜跑去。
来到这里,不知是福是祸,但是是他弄清楚然山面目的机会,也是他再见阿婆的机会。
尊重事情发展走向。
水声渐响,记忆中的地方荧光点点,黑气笼罩的河水之中,头发半白的老人已经几乎被水淹没。
麦叮咚连忙跑去,轻巧越过石头,踏入河水,边呼唤边将人带出来。
老人浑身潮湿,呼吸管道没有进水,却犹如雕塑一样呆立,身上还有怨气的气息。
当她醒来时,发觉自己正伏在一位年轻人的背上。对方脱下滴水的鞋子,赤脚走在石子路上,尽力达到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