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些祈福的丝带,为原本平平无奇的桃树指引方向,使其变为福气笼罩的一方神树。
离开阿婆和村子许久的福树,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
风还未平息。
群众的注意力从大火与爆炸上转移,集中在狂风中岿然不动的男人身上。
那阵强烈的威压让人心惊胆战,像驰骋沙场的冷面将军,伫立在地平线,身侧是跪服的敌军与摇曳旌旗,叫人不敢贸然行动。
除去烧焦后砖瓦木材的倒塌声,周围静的可怕。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有人动弹。
第一个有了动作的是那个黑发男人。
只见他动作舒缓地转身,抬臂用手包住胸口那只拳头。
帮他们挡住怪物的“新郎”浑身一抖。
随后,男人抿着唇角,垂首一板一眼地帮对方把戒指摆正,声音沉的发闷,又染着微不可察的缱绻示好,
“歪了。”
钟陌执刻意平缓声音,眉眼间的距离感些微融化了些。
动动耳朵,他面部肌肉微微抽动,牵引着嘴角再次拉扯出友好的微笑。
和小时候一样,他的树灵还是一样沁香俊气。
麦叮咚心里大骇。
阴沉暗金的瞳仁,还有高深莫测的邪笑。
危!
手背上的指头轻柔摩挲,他猛地往后一退,迅雷不及掩耳地脱下残破西装外套,旋即一溜烟往前跑去。
“这里安全了,你们也快点回家!”麦叮咚扬声提醒还呆愣的众人。
有一就有二。
这话像是吹响了赛跑的哨声,所有伺机而动不敢离开的人都腾地站起,撒开腿就坡下奔,生怕掉队。
一根极粗的麻绳在枝干上悬空摇晃。傍晚还喜气洋洋的村子热浪翻滚,焦木横堆。
麦叮咚心口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片布料被新娘挖开,凉风嗖嗖地往里面灌。
他喘吁吁地扭头,果然没有见到那双野兽一般的眼眸。
那人是恶是善说不清楚,就算想要变强也不用冒风险和他纠缠接触,暂时走为上计。
身后人群和他一同狂奔,从一幢幢灼热的火楼边奔驰而过,倒有些畅快淋漓。
只是——
刚刚收回视线,就冷不丁撞上冷冰冰的金色瞳仁。
“!”没等他惊呼出声,一只臂膀忽然横过腰间,随后天旋地转,整个人落在强壮发烫的臂弯里。
因为奔跑的动作麦叮咚上下颠簸,只能两手胡乱往身边抓去来掌握平衡。
一只胳膊揽着对方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抓着人家后脑勺的头发。
“我跑得快。”对方邀功一样主动说道。
麦叮咚欲哭无泪。
是想快点跑甩掉你,不是让你来帮忙。
姿势暧昧紧密,火海将这个公主抱燃的升温滚烫。
钟陌执喉结缓慢地滑动一下,两眼正直地平视前方,平静之下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
他冷静以后垂下眼,大臂穿过膝窝,小臂贴着对方修长的腿侧,那双手落的地方让他心猿意马,浑身发热。
树灵的耳尖被热浪熏得很红,还用那样纯粹的眼睛看他。
脑中烟花狂炸,冷静灰飞烟灭。
身体有点怪。
刚做人类不到一小时,钟陌执还难以理解身体这个让人抓狂上瘾的变化。
而再一次被那笑容吓得呆滞的麦叮咚,大气也不敢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拉扯着人家的头发,人家好像生气了。
瞧。嘴角抿着,眉头拧起,呼吸都有些急促。
后腰那只手托的很稳,也抓的够紧,足以推测对方压抑的狂怒。
“你叫?”麦叮咚发丝飞舞,心虚地转移话题。
“钟陌执。”
这倒是回答很快。
“我叫麦叮咚...”
“麦麦。”小臂绷紧往上一抬,调整位置将人拢的更紧一些。
麦叮咚眯眼。
和你很熟吗?
但钟陌执说的没错,他确实跑的快些。其余人已经不知不觉成了远处跳跃的黑点。
“你的同伴没来吗?”说的是那天山林里见到过的,红发女子和哑声黑发的枯瘦男人。
钟陌执淡淡回答,“走了。”
不带情绪,吐息都是冷淡和漠然的味道。要不是麦叮咚悟性高,他得怀疑两人是不是遭遇不幸。
话题戛然而止。
一晃闪过宗庙,沿着上坡的路,村子火势渐小,四周再次变得颓败和无人的空旷。
村口的方向依旧是浓雾笼罩,在那深处,一个少年身影伫立。
是等待很久的讹兽。
讹兽早就听到了麦叮咚的声音。
他双手环胸清清嗓子,想跟麦叮咚抱怨在村藏书室的见闻,只是——
落在肩膀的小辫子被一阵风带起。
麦叮咚转眼消失不见。
小孩双眼瞪如兔子,两颗门牙磨得咔咔作响。
火光映在他的眼底,两人早就不见踪影,独留下麦叮咚一句遥遥呼唤的“大鹅”。
讹兽听不出里面的仓皇求救,满眼都是他家店主屁股上那只手。
脚尖在地面每摩擦一下,讹兽的身子就压低一分。他像是按压到极点的弹簧,倏地弹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