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豁然开朗。
难怪明挽昭那般亲近齐雁行,原是有明容昼的关系在,如此说来,唤他小叔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可盛延却面色凝重地沉声说:“咱们陛下,生得太像先帝了。”
陆云川愣了片刻,旋即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略微变了变。
盛延仍在自顾自地说:“眉眼间至少有八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生得简直一模一样!”
陆云川忍不住打断他:“你是说他错把陛下当成了先帝?”
“极有可能。”盛延说,“所以公子还是少招惹齐总督,虽说他是昱北人,可到底在邑京多年,不少人背地里说他将根都挪到了邑京!”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陆云川却只信了小半,问:“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只是我。”盛延说,“齐总督同先帝那一段,邑京上了些岁数的都知道。”
陆云川细细回忆齐雁行与明挽昭在一处时的模样,坦坦荡荡,小皇帝也单纯天真,怎么瞧也不像是个任人采撷的娈宠男妾,可——
那小皇帝,是个傻子。
万一被人占了便宜,自己恐怕都还不知道。
即便是没有齐雁行,他生了那样一张堪称祸水的容貌,难保没有别人,譬如安喜那恶心的老东西……
这么一想,陆云川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再也坐不住,立马起身拎起鸟笼便说:“失陪,我得去宫里瞧瞧。”
盛延只当他是担心杨深闹事,没多想,待他走了,才疑惑地问游谨:“公子进宫便进宫,拎着鸟笼子去做什么?”
难道还想在宫道上遛鸟不成?
游谨言简意赅:“不知。”
但估摸着,是拎去讨人欢心的。
第十七章 无罪
下了早朝后,宫道上来往的多数是宫人与巡查禁军,虽是春日,天却还凉,杨深直挺挺地跪在宫道的砖石上,他一介书生,自然是跪得辛苦,还不到一个时辰,膝盖就已经硌得又疼又麻,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他这一跪,自然惹得过往之人窃窃私语,其中多数是对陆云川的谴责。
“有北疆人的血脉,就是粗野蛮横。”
“可不是吗,听说当年,就是杨指挥使和安公公去处死那北疆女的。”
“这种人还能带兵打仗?说不定那日就把陵西送给北疆了吧!”
“谁知道呢,还好把他召回京都了,若是真做了戍边将军,咱们哪还有什么安稳日子可过?”
宫道上忽然响起两声轻弱又温柔的鸟鸣,走在前面的两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回头,陆云川正提着鸟笼子站在杨深前面,瞧着他们两个,笑得渗人。
两人面色刹那惨白。
陆云川素来不是能吃闷亏的性子,他容貌本就俊美得张狂凌厉,冷着脸时更让人心惊肉跳,说成是凶神恶煞也不为过。
他先是走到两个内审面前,笑着说:“安喜都老老实实给爷滚回府去了,你们两个倒是胆子大。”
两人都弱筛糠,当即跪地求饶:“陆大人,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陆云川默不作声瞧着两人砰砰磕头,直到地上见了红,这才冷声道:“滚吧。”
两人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跑了。
陆云川勾着鸟笼转回身,居高临下地瞧着那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的书生。
“哈。”杨深也脸色苍白,嘶哑地笑了声,嘲弄道:“身体里流着北疆血的杂种。”
陆云川也跟着笑,唇微动了动,说出两个字:“废物。”
杨深一愣,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废物。”陆云川好心重复了一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道:“你真有能耐,就该来同我打一架,好给你那个废物爹报仇,而不是——”
他眼神轻蔑,顿了顿,继续说:“柔柔弱弱地跪在这儿,求别人做主。”
陆云川还看他这幅跪会儿便要晕的书生架势,一时也觉得索然无味,不予废物争高下,于是转身就走。
杨深被他的轻视刺到了,奈何跪久了头晕,结果迟了些许,刚想要开口,便发现陆云川都已经走远了,气得眼眶都红了,一时没跪稳,跌坐在了地上,歇斯底里地在后面骂道:“杂种!你不是梁人!你娘是北疆狗的女儿,你们母子都是丧家之犬!何敢在我大梁耍威风!”
“她死了又如何?凭什么要人给她偿命?!她活该!她死在大梁,都脏了大梁的国土!”
他骂了几句嗓子便快说不出话了,坐在地上干咳,咳了个昏天暗地,却蓦地被一道阴影笼罩在了其中。
杨深抬头,陆云川正提着鸟笼子站在他面前,眼底像是深渊般无尽,却又从容不迫。
对比之下,他便显得更难堪了。
陆云川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蔑视和嫌恶,嗤嘲:“你见过她么?”
杨深一愣。
陆云川便自己答道:“是了,莫说我母亲,你连北疆人都没见过一个吧?”
杨深问:“你什么意思?”
陆云川笑了,“你是读书人,我便同你讲道理。两国交战,将士们领了军令行事,无论是大梁或是北疆,即便不提将士,百姓也是无辜的,难道北疆的百姓就活该死了?有朝一日我大梁攻入北疆国土,莫非要将北疆百姓尽数杀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