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川面露轻佻,缓声咬字:“红昭——?”他像是意兴阑珊,随口问道:“那个昭?”
第九章 你不配
“回公子,明昭之昭。”
红昭生了双凤眼,本该张扬凌厉的眼型,却因他的风尘气染了俗,乖顺抬眸时邀宠的眼神更让陆云川索然无味。
他见过更漂亮的一双凤眸,又乖又美,连无神时都像是浸着光。
萤火之光,如何同骄阳争辉?
见陆云川不说话,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陆临羡小声说:“这可是咱们邑京唯一的男花魁,听说眉眼同那位——”他向上指了指,用嘴型说了个“陛下”,随即语调暧昧道:“有几分相似,正是因此得了这个花名,你昨日进宫面圣,同我说说,像是不像?”
陆云川瞟了眼地上跪着的男花魁。
不像。
小皇帝懵懂可爱,有他珠玉在前,红昭眉眼间与他的那几分相似也只会落了下等。
陆云川懒散收回了眼神,似笑非笑:“差远了。”
陆临羡瞪大眼,旋即和颜悦色地对红昭说:“可听着?都尉大人说了,就是皇上也要逊色咱们红昭几分!红昭啊,今夜可得好好伺候着——”
陆云川:“……”
陆云川叹了口气:“我说,他差远了。”
红昭面上的红晕刷地褪了个干干净净。
陆临羡一顿,匪夷所思地吸了口气,他年纪不大,却已在风月场混了个透彻,颇为神秘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堂兄,听说你在陛下殿内留了整夜?”
他特意咬重了整夜二字,微微扬高尾音,说出无限旖旎。
眼睁睁瞧着自己武器被小皇帝抢去抱了一晚的陆都尉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消息传得到快。”
可见本该固若金汤的皇宫现在到处都是漏洞,任何风吹草动顷刻便传得满城皆知。
他没反驳陆临羡的暗示,摆出了默认的姿态,陆临羡自然听得出来,神情也变了变,最终瞄了眼若柳扶风的红昭,叹道:“难怪瞧不上你呢,只可惜啊,我都未曾见过呢。”
陆云川笑了笑,压低声问:“你进过宫,怎会未曾面圣。”
“还不是我爹!”陆临羡咬牙握拳,最终气馁道:“倘若他真那般貌美,我至今未尝一见,实在可惜。”
陆临羡年纪尚小,眉眼都还没长开,怎么都带着股子稚气,其中又夹杂了太多贪色.欲念,耽于酒色,半点不见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陆云川没接这话,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红昭说:“公子身子娇弱,这地上冷,可别跪着了。”
红昭柔弱万分地起身,轻轻咬着唇,凤眼一垂,我见犹怜。
陆云川瞧都不瞧一眼,说:“昭字太重,你经不住,换了吧。”
红昭脸色蓦地惨白。
这和直接对他说“你不配”有什么区别?
然而天子名中带昭,他一介风尘男倌,以此为花名俨然是大不敬,若是往前百年,如此冒犯天子,是要游街斩首的。
陆云川垂下的眼中尽是漠然,陵西地势不好,夏时酷热,炎炎烈日要将人都晒熟,入冬风寒,边塞镇守的将士们饮冰喝雪,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他们为刀为盾挡在山河前,倒成全了玩权弄术的小人与醉生梦死的废物。
陆云川从席面下来时已过子时,游谨在外等着接人,瞧见主子满身酒气地过来,当即迎上去蹙眉道:“公子,怎么喝了这么多?属下套个车带您回去?”
陆云川揉了揉额角,倒是没醉,摆了摆手道:“千里雪呢?”
千里雪是陆云川的马,毛色乌黑,四蹄踏雪,跑起来疾风骤雨般,白蹄子如同踩了雪。性子烈了些,陆云川却很是喜欢,来邑京都是骑着千里雪跑的。
“拴着呢。”游谨性冷,不苟言笑,还是忍不住问:“公子,邑京陆家向来视咱们为眼中钉,您为何还要同他们家公子走的这么近?”
陆云川同他去牵马,闻声笑了,反问:“陆临羡难道不知我们两家势如水火?那他又为何非要往我眼前凑?”
游谨想了想,道:“江舟早先便查过,陆家小公子性劣,贪玩好色,无论他缘何接近公子您,都不安好心。”
“你们家公子还没到人人都能算计的地步,陆临羡便是藏拙,公子我便怕了他了?”陆云川摸了摸千里雪乌黑的鬃毛,又说:“若他是真蠢,那背后不是还有个老谋深算的爹和精明能干的大哥么?”
游谨静默不语。
陆云川翻身上了马,眉梢又染桀骜,扬眉笑说:“左右不过个你死我活,纵使他一窝的狐狸精,公子也给他连毛带窝地烧干净!”
早已过了宵禁时间,街上空无一人,夜幕漆黑,白日里喧嚣繁华的城池,无光且寂然。
陆云川一扬马鞭,策马疾驰过夜幕下的街巷,像笼中展翅欲飞的鹰。
第十章 规矩人
陆非池从衙门回来时天色已擦黑,进府便问道:“二公子呢?”
下人迟疑片刻,道:“昨日二公子同红昭公子在私宅过夜,现下还没回来,差人去问过,说是吃醉了酒,没起来。”
陆非池眉头一皱,“胡闹。”
他又问:“陆云川呢?”
那人这次回得快:“咱们的人盯着呢,昨日夜半策马在城中跑到天明,今日未出门,禁军那头也告了假。”